【白纸黑字试阅】天生反角 by 萝卜8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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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还听说，这个王胖子的业务能力，在公司算得上数一数二。不说别的，他带出的几个新人，总能迅速窜红。虽未必大红大紫，绛红色总是有的。
何况吴邪知道的几个，皆无明显靠绯闻，或是其他什么负面消息上位的迹象，在当今的娱乐圈，这一点可以算作难能可贵。这样看来，王胖子算得上是个正派人。
吴邪知道，此时下这样的结论，委实太早。他虽说刚从象牙塔里出来，鲜有社会经验，基本常识却还具备。
一切才刚刚开始，须处处小心，方为上策。
“小吴，下午是《似曾相识》的新闻发布会，你去看看化妆和造型那里准备好了没有。”看着王胖子在电话和传真之间奔波忙碌，吴邪想帮忙也插不上手。按照惯例，他猜想也许自己应该先学习整理资料。可是前辈没时间理会，他可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这句话，可是把吴邪从呆在办公室，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尴尬境地中解放出来了。他应了一声，推开门走了出去。
吴邪虽然知道化妆室在公司的三楼，却也未曾去过几回。他边走边注意门上的标牌，差点撞到人。
“不好意思。”吴邪慌忙道歉。那人的身手很是灵活，迅速侧身，单手从正前方揽住吴邪的肩。使得两个人双双在最短时间内，保持住了平衡。
没有回答，吴邪抬头，对方是一个高大的男子，目测身高大约在185公分上下，身着宽大的休闲服，倒也能看出衣服下裹着标准的模特身材。
他戴着一副墨镜。
即使没有那副墨镜，吴邪也猜得出他是艺人。在娱乐公司来来往往的人里，相貌出众的，多半是艺人。
“新来的？”对方的声音很有磁性，但依旧盖不住尾音的轻佻。即便那人戴着宽大的墨镜，吴邪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自己。
邪恶也是一种诱人的力量……吴邪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他有些迷惑，这个念头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一时没有答话。
“小朋友，看傻了？”对方伸出五指，在吴邪面前晃晃：“被前辈的帅气晃瞎了？别自卑，其实你的条件也不错。来，黑爷替你介绍几个造型师……”说着，这名自称“黑爷”的男子，热络地把手臂搭在吴邪的肩膀上，顺势推开化妆室的门，把吴邪往里面带。
吴邪这才惊觉，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急急忙忙地开口解释：“我不是……”他下面的话，被淹没在了化妆室战场一般的氛围中。“Tracy，5号遮瑕。”“这条裙子不行，换，153号，倒数第二个架子上。”……
“操，你他妈的干什么吃的，不想干趁早给我滚！”一个小姑娘，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引得带她的前辈大发雷霆，扔了一瓶遮瑕膏砸她脸上，瓶子随即骨碌碌地滚到墙角，转了几个圈，停了下来。
小姑娘一只手捂着脸，蹲下身去捡瓶子，及耳短发垂下，遮住脸。
“你死那里啦？给我滚过来。”她师傅嘴上骂骂咧咧个不停，手上活却一点不敢怠慢，拿着卷发器一缕一缕地弄头发。
短发女孩忙不迭地跑回去，吴邪注意到她眼眶红着，显然哭了，颧骨处也红了一大块。
偌大的化妆室，没有人为这点小插曲分心。包括她师傅正侍弄着的，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女明星。
习以为常，职场，如战场。
吴邪意识到一直以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位女同事，不但于事无补，而且暴露出了自己作为新人的不专业。他刚要收回目光，小女孩却已经注意到他，感激地朝他笑笑。
这一笑，反倒弄的吴邪好不尴尬，急忙低下头。
墨镜先生把这一切尽收眼底，贴到吴邪耳朵旁边，调侃地说：“这么快看对眼了？师哥好心提醒你，公司明令禁止艺人和工作人员之间，任何不专业的行为。”
吴邪猝不及防地给闹了个大红脸，急忙反驳：“我哪有，我只是……不对，我不是……”
“Black，您可算来了。”一个女化妆师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她高高扎起一束紧紧的马尾辫，吊的眉毛略向上扬。
女化妆师大声叮嘱手下：“快，取他的衣服来，时间不多了，一个半小时必须搞定。”回过头来，语气中带着责备：“Black，你明明知道，这次造型耗时间……为什么一再挑战本姑娘的实力？”
“阿宁，不要危言耸听，你的实力何止于此？比起来，更重要的是……”吴邪瞬间被推到这名干练的女子面前，“看，这个新人不错吧，给他弄个造型，就按着‘白衣飘飘的少年’那种风格……”
化妆师阿宁刀锋般锐利的视线，冷的吴邪脊柱发麻，一股寒气窜上头顶。
“你是？”她皱起眉头，语气甚是疑惑。
吴邪终于等到机会讲出真实身份。他分外抓紧时间，长话短说，一气呵成：“大家好，我是新来的经纪人助理，目前在王凯旋老师手下，今天是我第一天上 班，请多包涵。”他转向墨镜先生：“Black先生，您新片的发布会，将在下午三点整举行，请您抓紧时间化妆。”两句话说完，他掌心湿漉漉的，全是汗水。
“经纪人助理？不是艺人？”戴墨镜的男子极为惊诧：“啧啧，可惜了，还以为多了个小师弟……”语气一转，甚为欣慰：“跟着王凯旋……反倒更好，下午发布会，你陪我去。”说罢，他向更衣室走去，半路回头：“叫我黑眼镜。”
阿宁也匆忙离去，留吴邪一个人在原地。
吴邪第一个反应，是要请示上级。他迅速转身离开，跑回二楼办公室。
他的师傅王胖子依然忙的不可开交，头也不抬地回答：“去吧，很好的机会，多看，多听，少说话。”
回化妆室的路上，吴邪把这句话在心中默念了三遍，小心驶得万年船。
 
黑眼镜的服装已经更换完毕，烟灰色的改良版中山装。吴邪知道，这是为了配合《似曾相识》这部民国背景电影。
阿宁正在为黑眼镜做发型，三七开黑色短发，细细定型，一丝不苟。
黑眼镜的墨镜已经除下，他的五官吴邪并不陌生。毕竟是公众人物，形象属于全体观众。
吴邪早知道黑眼镜，他是近两年突然走红的传奇式演员，人气呈直线上升的趋势。
黑眼镜并非科班出身，据说是退役军人，因一部战争片的需要，被某导演相中，开始了演艺生涯。
这名艺人的角色风格，被评价为“一个不需要获得认可的反角，一个不稀罕任何人怜悯的悲剧英雄”，还有评论人分析他的角色大多数“可以引发观众对换一个角度叙述同样的事实”的思考。
这些评论和解读，出发点多为对这名“反派专业户”成名原因的解读。可是，每一个艺人的成功都无法复制，天时，地利，人和，难以重现。
大部分情况下，黑眼镜被归类于“偶像派明星”，这当然和他出挑的外貌密不可分。
吴邪现在所看到的这个男人，半眯着眼睛，任由化妆师阿宁，或轻或重地，摆弄他的头发。本应是懒洋洋的神态，出现在他的脸上，却十足像蓄势待发的豹子，平静宁和下，藏着寒锋。
这个类比，吴邪总觉得少了些什么，黑眼镜带给他的，并非只有压迫感。
他苦苦思索着自己究竟遗忘了什么，隐隐地，似乎琢磨出了一点头绪。不在乎？玩世不恭？孤独？
“小吴邪……”被黑眼镜的声音打断了思考，吴邪吓了一跳，肩膀本能地一缩：“黑，黑爷，您想喝杯水吗？”吴邪自然没有天真到，真的管面前这个男人叫“黑眼镜”，先前的话，他只当是句玩笑。
黑眼镜笑笑。阿宁给他上好了粉底，开始画眼线。
吴邪觉得，黑眼镜的五官中，最出色的，要数那双眼睛。
眉骨微凸，衬的眼眶略有些凹，平添几分混血儿的味道。
这样一双眼睛，无论笑或者不笑，眼神总像是，要把对方的灵魂挖出来，毫不客气地据为己有。
当然，不管多么出彩的眼睛，却还是要上眼线。镜头之下，不倚靠妆容，很难上相。
近距离接触黑眼镜，吴邪突然发觉，他竟然还算是个不上镜的。
“小吴邪。”吴邪这时才注意到，黑眼镜对自己的称呼，加上尾音上扬的念法，多少带了点亲昵的调笑意味。当下却不好说什么，只能由着他去。
“这部戏，你怎么看？”黑眼镜闭上眼睛，方便阿宁在他眼睑上抹东西。
被冷不丁这么一问，吴邪的脑子里，瞬间乱了套。他倒不是不知道《似曾相识》说了什么，片花在网上看过，各方论调多少也都调查过一些。
犹豫片刻，吴邪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真实的看法：“或许能叫座，却未必叫好。”
“呵呵呵，叫座好啊，皆大欢喜。”黑眼镜的语气，愈发欢欣：“要是真的大卖，可算是承你吉言，功劳簿上得记一大笔。”
吴邪竟硬生生地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一分失落，半分愤懑，没头没脑地张口劝慰：“黑爷，你那个角色，还算给力，至少，至少死的体面……”
吴邪一路磕磕绊绊地说着，眼前不断闪现出片花中的镜头，黑眼镜饰演的反派，从中山装前面的小口袋里，取出两片雪白的药，投入壶中。
眼神，冷静的疯狂。
药片，挤开茶叶，沉没于壶底……
黑眼镜怪异地瞥了吴邪一眼，吴邪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急急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