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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风华记3饕餮魅都(无间黑帮,豪赌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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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海末somus 周五 六月 21, 2013 5:13 pm

风华记系列终结,接第二部结局,由吴少爷成为吴当家以后,卧底进入组织,追查黑瞎子与组织内秘密为开端的故事>



第一章  江影沉浮

民国十三年,十月,晚秋。

……

天下起雨了。我望着黄浦江的水面出神。江面被雨滴搅得起了波,乱了倒映的灯火,这座城市的掠影在血色夕阳里浮沉泯灭,把我的倒影也沉进去。我隔了一层墨镜,隔了一层水晶杯里摇曳的酒液看着,江面上像开满了我去年在苏州河畔见过的荼靡,一簇簇红得颓迷,美得惊心。

如同上海。

浮华的城市。

浮华到足以让人忘却前路与归途,不知时不知自我。就如同不觉逝去的这两年,我已经从“吴家少爷”变成了另一个连我自己也不熟悉的“吴当家”。

少爷。

少爷!

一个声音恍如隔世遥遥传来,我精神一怔,抬眼望去,只见江中不远有叶船影,船上有一个少年和一位老者的身影。

“少爷,小心点啊,别站在船边,落水可怎么好!”


我不由自主地愣神了一两秒,莫名笑了起来。刚收回飘悠的思绪,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头顶多了一方伞面,黑色的暗影罩在周身,遮住了雨滴。

“当家的,您怎么一个人在这淋雨?兄弟都候这那等了好久,小的还以为您打算退局了。”身后王盟低声道。


我摆摆手,悠然啜了口酒:“急什么,正主还没来,迟点去,当是给他摆几分架子,莫灭了自己威风。”

“明白了。”王盟平静地应声,然后只静静撑着伞,再无多言。

我喝尽了杯里最后一滴酒,点了根烟缓抽了一阵,眼见天色由红入紫,渐渐暗透了,才看了看腕上的表,转身往江岸远处,那灯火阑珊的码头上走去。

一眼望去两队人马人影交叠,围得整座码头水泄不通,连半个船只都没有,周遭的江面上皆是一片暗沉。

当达码头时,黑压压的人群自动给我让开了条道,露出码头中心的高台上亮着的一盏灯,上有一方长桌,一个人影正座在太师椅上。他的对面是一把空的椅子,那个位置,是属于我的。又或者说,今夜过后,这两把椅子,都该属于我。

“当家,您万分小心。”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把酒杯随手一扔,没做半分停留,径直穿过人群,在那把太师椅上堪堪坐定了下来,看着对面的人,扬手一抱拳,嘴里却漫不经心地道:“曹二爷,久仰您大名,今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无论这阵势还是您的气势,都叫晚辈惶然不已啊。”

那头抹了抹油头,满面横肉的脸上绽开一抹阴阳怪气的笑,也冲我随意回了个礼:“早想会一会杜先生的新徒,没想到这么年轻,能把青帮整个外滩的堂口打理的这么上道,吴小佛爷,当真本事啊。”

我展了折扇,盯着他一笑:“晚辈不敢。还请曹二爷把今天赌局的规矩说一说,晚辈这身为客,便好入乡随俗了。”

 “好。吴小佛爷果真师出有道,爽快人,我喜欢。”他拍拍桌子,旁边一名黑色旗袍的妖娆女子款步上前,在桌面上摆了一溜骰盅,清一色黑色红点的木牌被分成两摞,分别放在了我和他身前。经过我时,她微抬睫羽,若有若无地扫了我一眼。

我不动声色,把那木牌扇形抹开,心下了然。那牌面上有一到七个红点,分别标有七星星名十四正曜,心下了然这便是江湖中传言的紫微斗数牌。我稍稍抬眼,对面正皮笑肉不笑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老家伙是有意刁难我的。只可惜,这本是罕见古老的赌牌没错,可吴家是什么发家的,他没料到,个中玄妙,我早年少时就在老爷子那里了解通透了。而且,我早设了陷阱,只等他来跳。

我故意作出一脸自大的神情,散散漫漫:“不就是紫薇斗数牌么,算来算去不就是那几个数,曹二爷,咱们把赌注先商量商量吧,免得咱们等会谁赌输了赖帐就不好了,是不是?”

他盯着我咧开嘴,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一般:“老夫要的就是十六铺三个码头,想必吴小佛爷心里清楚。老夫本以为吴小佛爷跟老夫的目的一样,不过听这话的意思……”

我摸了摸下巴:“曹二爷,不瞒您说,我这人原本是从商的,贪得很,小鱼小肉吃起来实在没什么意思。不如咱们赌回大的?谁若输了,便将十六铺的所有码头让出,并自剁一指为誓。”

曹二爷立刻双目一阵精光,我不紧不慢,在桌上扣了扣扳指:“您若输了,便将人马撤出外滩,此外,我还想向您讨一样东西,就是不知您舍不舍得赌。”

“什么?”他笑了。

我收扇往那女人身上一指,故作风流之态,仰了仰下巴:“她。”
“哦?”曹二爷脸上肥肉一抖,面色不太好看,手一招,把那女人搂着坐在了自己大腿上,盯了我几秒才慢慢又挂上了笑:“吴小佛爷,色胆倒大。”

“在上海混,什么胆子能不大?”我转着折扇笑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曹二爷,您不也是?不过,一个舞女而已,曹二爷,不会赌不起吧?”

那女人媚眼如丝往他身上靠了靠,露出几分娇嗔之态,眼睛却瞥着我直笑,跟勾子似的。我心知这曹二爷在上海出了名的好色,嗜色过钱,为女人是花钱如土,现下我要抢他的新宠,他必然舍不得,但面子又过不去,矛盾之下,心绪自然就不安稳了。果然,他脸上肌肉抽了抽,捻起几张牌,阴恻恻地道:“吴小佛爷,也是性情中人。那么,咱们开始吧。”

我摊开牌面,看向对面。曹二爷发现不了的是,我目光落在了他女人的脸上,那头心领神会地垂了垂眼睫。

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惜这要死的“英雄”是你不是我,而美人,则是我安排在你身边的那把刀。

所以当赌局结束时,结果可想而知的,他输了,输得极其惨烈。 

江湖上的规矩向来是愿赌服输,我冷眼看着他剁下了自己的一根手指,狼狈着领着他的人马离开了码头。一场赌局完了,一场雨也停了。外滩这片喧嚣的战场忽然安静了下来,徒留桌上一片黑色的牌和触目惊心的血。

这就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我闭上眼,恍然想起两年前九门祭典上的一幕幕,那样被人逼迫要挟,是我一辈子再也不愿陷入的处境。

不愿为寇,就得做王。









第二章 晋辈之仪

坐上回城的车,晚风带着潮湿的夜露习习拂面,我禁不住打了一会吨。再醒来时,车子已开进了繁华的市区,车水马龙歌舞升平的喧嚣,让我那点睡意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眼见离总堂路程还有一段,我摸了烟盒叼了一根,正要摸打火机,一双柔夷已体贴适时地抻到我嘴边,啪地打燃了打火机。我吐出一口烟,隔着烟雾看着身边的佳人好一会,疲倦的大脑才活络起来,想起来在计划解决曹二爷的麻烦前,答应为她赎身的承诺。

说起来这女子名为苏叶,本是一介舞女,可是因天赋异禀被人召去做赌场小姐,成了某些老千的得力帮手,可想而知难免惹上祸事,差点遭人毁容报复,只是我不巧在那,便顺手救了。说是良心发作,也打了算盘。

“阿叶,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烟雾迷迷蒙蒙,我不自觉地笑了一下,为这胜仗的顺利,也为自己眼光的精准。

她垂睫一笑,摇了摇头,我抽出兜里早备好的一张纸,递将给她:“你的赎身契,我答应你的。现在,你自由了。”

她沉默了一会,柳眉轻蹙,接过那纸三两下撕了个粉碎,嘴角含媚:“吴小爷是能人君子,言而有信,阿叶佩服。阿叶虽然是风尘女子,可是也懂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既然阿叶有能帮到吴先生的地方,那便让阿叶留下为您效命吧,若是吴小爷不嫌弃,阿叶愿终身追随。”

我似笑非笑地看了她几秒,只看得她双颊泛红才撤开视线,笑了笑:“那便不勉强你了。你要跟着我,那是你的事,不过我要提醒你,跟着我是混不到正当名分的。我这辈子,没打算娶妻。你若为我效命,便是吴家中人,喊我做当家的便可。”

她微微一愕,低头轻声:“阿叶不敢奢求。”说着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抬起头来:“吴……当家的,您让我在曹家取的那物件,我拿到了。”

我精神一振,“拿来。”

薄薄一块青铜片递到手心,正是二叔留给我的那张青铜盒照片里盒盖上缺失的兽首浮雕的一部分。这两年间,我着力寻找那盒子的下落,皇天不负有心人,盒体给我在上海大世界赌场老板的手里拍卖下来,可是却用尽办法也无法打开,上面缺了一部分兽首浮雕,我猜想便是由于这个原因。可惜,现在拿到了这块,还不凑回它完整的模样。

“你取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跟这块东西差不多的物事?”

苏叶摇头。


我心下一阵失落。剩下的部分,怕是真在二叔另一张照片里那栋神秘建筑里了。02200059……继续追查下去,不可避免的又要跟“组织”扯上联系了。我望着窗外的盛市夜景,咻忽看见一个熟悉的黑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闪现,转瞬便又消失了。仿佛是痛恨这烟雾让我产生错觉一般,我把烟头朝玻璃上碾了上去。

烟尘细细碎碎,散到空气里,刺得我双眼一片生疼。

“当家的,总堂到了。”王盟把车停了下来。

我整了整衣衫,打开门,跟在后边的几俩车里的弟兄们齐刷刷一起出来,原本还算热闹的一条街立马人去楼空,连根鸟毛都不剩。这种状况我司空见惯,青帮在上海是龙头大帮,警察见了都要忌惮三分,何况普通小市民。领着一队黑压压的人马,我插着裤兜径直走近了这传说中的青帮总堂,抬头一望,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赫然“千鸟阁”三个大字。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这么霸道的名字,也只有这里担得起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而我清楚这意味着,我晋了一辈。够资格踏入这里,够本事站在上海。两年的拼搏,没有白费。二十有五,这年岁在青帮能踏进总部香堂的堂主里,大概是最年轻的。

二叔,我是不是没叫您失望?

我抬头望了望天,上海滩的天色总是格外的亮,耀得我忽然有一丝迷茫,脚下却没半分犹豫地,走了进去。

大抵是事做得真够漂亮,一进内堂我便被里面严阵以待的光景吓了一跳,十几个全是我没见过的青帮大字辈的人物,高台一个香炉飘着一抹青烟,肃穆压抑得紧。

杜先生正坐于正中太师椅上,见我来了,只微微颌首。他身未动,那份不怒自威的气度却叫我每每看见他便心生敬畏。他是除二叔外唯一给我这种感觉的人,又或者说,他们真的很像,也许,这也是我当初在见到杜先生时,毫不犹豫地投入他门下的原因。

我心下明白这便是青帮晋辈的仪式,没多做停留,向众位帮内前辈依次敬了血酒,便跪在杜先生面前堪堪磕了三个响头,如同当年我在二叔墓前那样,磕得很重很响。

入了香堂,便是青帮内门中人,忠义当头,身纹刺青,算真真正正入了这江湖。

而在刺青师傅在我后颈上描画草图时,我不知怎的,眼前尽是那猩红垂距的纹路,竟魔障似脱口而出:“我不想刺别的,替我纹只蝎。”

针针见血,刻了这恨,刻了这痛,刻了他的心狠,刻了自己的决绝。日后相见,也好……笑着。

笑作敌。






第三章  不速之客

从那天晚上起,除了外滩几个码头外,我接手了城内的几个堂口,手里可指挥的下线更多了。借助青帮的力量,我很快通过手里的资料和02200059这串关键数字,查到了关于组织的一些风声,这么一查,就查到了上海公共租界内,却不知怎的再难进行下去了。

租界,是洋人的地盘,青帮的耳目再灵光,到那也得瞎了。

好在这个结果远比一无所获好,我知道组织在公共租界内有出没,更能靠蛛丝马迹推断出组织跟租界内的高层势力有来往,这就够了。我要做的,便是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势力安插在租界内,第一步,便要从跟租界内上流社会的人们建交开始。

不过,这并不需要我主动巴结,这两年中我学到的道理不止一星半点,而中间有一条:反客为主,永远是最聪明的方式。

……

半月后。十月二十九日,秋末。

这就是大上海的百乐门。光影流转,靡靡之音。

衣冠楚楚的名门望族商界名流穿梭于灯红酒绿间,其中也不乏风情万种的交际花,各自谈笑风生,一派风流。这种交际宴会以前我跟随二叔参加过,于我来说并不是完全陌生。可我并不能适应的很好,可以说,我打从心底抵触这种歌舞升平的假象——明明是个乌烟瘴气的乱世,人人自危,却还在自欺欺人。但没法,这就是我作为所谓的”吴当家”不得不去习惯的环境。而且不得不说,我两年间适应的未免太好。

吴小佛爷仗义豪情,为人却风流,常流连于百乐门饮酒作乐,这个,可是人尽皆知的。

这是我两年间学到的第二条:要想在江湖混的开,不风流,便下流。只不过此下非彼下,上下而已,不入流的意思。

我闲适地和阿叶在舞池里跳了一会华尔兹,眼见二楼渐渐热闹起来,才谴开阿叶,一路走了上去,王盟早在旋梯旁候了多时,不动声色地跟上了我。

“当家的,您寻这盒子寻了一年半载,今天真要把它给拍卖了?”

喧杂的人声中,身后王盟的声音十分模糊。

我没搭理他,拉低了几分帽檐,转头看了看二楼布置成拍卖厅的舞台中央,见那盒子正好端端地置于玻璃罩内,便也不做停留,在昏暗的来宾席间,寻了个极其偏僻的位置。

坐下来,我才对王盟道:“今日,我意在隐藏自己的身份,你注意低调行事,别让熟人发现了我们俩。”

他点点头:“明白。您委托拍卖公司保密拍卖人,自然是不想暴露自己。我只是不明白,咱们千辛万苦才寻到这盒子的一部分,怎么您突然整这出?”

我点了根烟叼上,慢悠悠抽了一口:“亏你跟了我这么久,脑子是越来越不灵光了。”
 
与我一对视,王盟便恍然大悟:“哦…当家的您…拿出去的是赝品?可,这万一被人鉴定出来了怎么办?花了高价,别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吧?就算您是青帮小堂主也……”

“善罢甘休?”我扯扯嘴角,“你放心,要花一切代价买下这盒子的人,恐怕溜得比蛇还快,我能捉着尾巴就不错了。”

王盟心领神会点点头,神情里却有些异样:“敢情当家是想引蛇出洞。这事当家的倒瞒的一点风声都不漏,连我日日跟在您身边也不知晓半点。不过那女人,当家真觉得可信?”

我听他语气里明显带着一丝沮丧失落,不由好笑,拍了拍他肩:“老弟,不是我不信任你了,是你向来跟我跟太近,一出面办这事难免暴露。阿叶是风尘中人来去自由,反倒没什么顾忌。再者她是个聪明人,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我这个靠山,她行事起来,自会谨慎度量。”

“嗯,那我去三楼替您照看着场子,一有风吹草动好通知您?”

我摇摇头,按定他,“有阿叶和其他人盯着。”

说着我偏头四看了一下,四面的门附近的哨子已按我吩咐就位,而就在我和王盟说话间,场内的人已经差不多落座了大半。我目不转睛第盯着最后一些陆陆续续进来的人,搜寻着可疑的目标,眼前突地一亮。

我竟然……看见了一个熟脸——侧脸削瘦,一幅单面镜挂在左眼,镜链上一颗铜铃耳坠悬在耳际,不是那解子扬是谁?

解子扬,他是为黑瞎子办事的,那么……

神经骤然绷紧,我缓缓转动眼珠巡视场内,莫名难辨地心惊肉跳感袭遍周身,汗液沁湿了掌心。在一无所获后,我竟然堪堪松了口气,回想起他在九门祭典上出现的情形,不免心下冷笑。

对了,组织内的核心人物怎么会亲自来。不过消息一放出解子扬就来的这么快,他说不定也在附近……这两年,组织跟上海租界高层有来往,组织在上海,他一定也在上海。

一直在上海,跟我在一座城里。也许不过百步之遥。

“当家的,当家的?你怎么了?”王盟一拍肩把我从魔障里拽了出来。

我回过神,才发现叼着的烟头灰积得老长,都洒在了身上。

“啧,刚订做的西装,好不容易才穿一回洋人派头,这就给弄脏了。”弹了弹烟灰,我故作自在地笑了笑,顺手给几个守门的哨子作了个目标出现的手势。

光影泯灭,拍卖会的钟声乍然响了起来。我恍然想起这一切开始的情形,与此刻无比相似,只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一次,被设局的是解子扬,设局人却成了我自己。

“六十万大洋!”

“六十五!”

“七十万!”

我静候着一个个不断抬高的出价,须臾之后,终于等到解子扬出了声。一听之下,他价码高了别人不止一个档,喊出的天价连王盟都咂舌,我却毫不意外。

组织果然想要这个盒子。

很快和他竞争的人寥寥无几,最终落价的铜锣当当敲满了三声。待他人一离场,我立时便做了个行动的手势。跟着解子扬,一定能查探出组织的行踪。

谁料我刚刚起座,便听楼下一阵炸响,人群轰然喧哗了起来,夹杂着暴吼和玻璃木头砰裂的声音。

我皱了皱眉头,不用看也知道是闹事砸场的,这种事在这种风尘之地司空见惯,几乎每月都发生。

赶早不赶巧,偏偏在这当口来。可百乐门是我负责的地盘,我不得不管。

吩咐王盟和阿叶从另一个门出去跟上解子扬,我拎起一个酒瓶便走到了二楼楼梯口,往下一看,不出所料是一队流氓模样的人在斗殴。为首的一个最打眼,刺儿头,背上不知刺的哪门子图案,一看就是那种小街霸,不懂规矩,又嚣张得冒青烟。

不知死活。

我看了几分钟热闹,眼见那为首的气焰越发嚣张不制不行,瞅着准头,一扬手,当头将那酒瓶照着他脑门,砸了个稀烂。玻璃渣子碎了一地,那人当下倒在地上只抽搐,只有出气没进气。

四周霎时收声,一片死寂,看热闹的人群吓得潮水般的退出场外,只剩下那几个楞头混混,还杵在原地发傻。

我有点不耐烦地戾笑:“敢来这闹事也不问问阎王爷怎么说的?喏,赶紧抬出去,兴许还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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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海末somus 周五 六月 21, 2013 5:15 pm

第四章  租界之行

将那几个混混谴走后,我将错就错在百乐门留了下来。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这些人必然是掩护解子扬的烟幕弹,但我不可能为私事将杜先生交予我的地盘置之不理,追踪的眼线一早就布置好,这事不劳我亲自出马,只需坐等便可。

当天晚上我就收到了反馈, 但结果并不如人意。或者说,相当糟糕。根据大奎的报告来看,解子扬的确进了租界,然后前往了一个地下停车场。但是从那里开始追踪就无法继续了:解子扬进去时是一人,出来时却足有七八辆清一色无牌号的黑色轿车,他们无法分辨解子扬坐在哪一俩车上,只各自分散循着那些车的路线,它们各自前往了领事馆、工部局、租界最大的歌舞厅、以及港口。

而我派出去的眼线们,有几个人没能回来。他们在追踪的路上,便被秘密枪杀了。大奎连他们的尸首也无法收回,因为他回程时,租界里已经有不少的巡警开始夜巡了。

听完大奎的报告,我心情复杂地仰在沙发里,没有一丝想说话的欲望,只挥挥手让他下去,把那几个弟兄的身后事安排好,给他们的家人一个交待。

门被识趣的关紧,楼下歌舞升平的杂声被压得轻闷,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我撑着有些疼痛的头,心下始终翻腾不已。

组织跟公共租界内的高层势力有来往,可我没料到他们能这么嚣张,嚣张到连租界政府都出动武力来为他们办事。折损了几个弟兄,却连解子扬的基本去向也没确定,这是我的失策;而他们的尸体无力带回,这是我的失义。

吴邪啊吴邪,什么时候你开始对自己这么自信了?

在思考着补救措施的时候,身边忽然传来一阵动静,王盟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身边。

只见他低着头,欲言又止似的有几分犹豫,半晌才低声道:“当家的,刚刚我接到消息,大奎带出去的弟兄有几个还没死,全给公共租界的巡警扔进了那边的号子,说是闹事的乞丐妨碍公务。当家的……其中还有潘子。”

如有一股岩浆从血管里猛地涌上来。

那些弟兄都是跟了我两年,一路风风雨雨打拼过来的。死的死,被抓的被抓,是我失能。特别是潘子,如果他出了事……

我捏得手上酒杯应力而裂,冷哼了一声:“呵,租界那些洋人狗眼看人低,好大的胆子,连我青帮的人都敢抓。也好,我正愁没有理由进公共租界,这下倒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要人了。相信杜先生……也不会阻止我的。”

这么说着,我已经迅速在心里打好了算盘。

青帮的势力以法租界为根基,在公共租界不能呼风唤雨,可是那边的管理者也必然明白跟青帮起冲突百害无一利。我代表以青帮去要人谈判,就算是犯了重罪一时也不会被一口咬死,何况我那几个弟兄最多不过形迹可疑了点。

再者,借着这个机会,我也能趁机打探一下组织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我便前往总堂,将此事化说给了杜先生,经过他的应允后,带了一个堂口的人在当晚进入了公共租界。

车子穿过租界繁盛热闹的市区,一路很快到达了我的目的地,一栋白色森严的欧式建筑前,高大的黑色铁门巍然壁立,一排身着制服的洋人巡警持枪守在门口。

这情景阴郁压抑,如同今日上海这暗沉沉的、欲雨不雨的阴天。

——租界工部局警务处。

潘子他们既然是被警察抓走,必是被关押在此地。

我吸了口气,心想能不能让他们顺利从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出来,便得看我今晚的本事了。


吩咐好其他人呆在铁门外,我只带着王盟走了进去。也许是穿戴考究又通晓英文,加上杜先生的名讳,我没费多大劲就通过了门口警卫的盘查,被他们领进了工部局内部。

经过了搜身,我们身上半件防身的武器也无,走进去时,一股政府机构的压迫感迎面扑来,所过之处尽是黑白和金属色,身后跟着上十个警察,皮鞋踩在大理石的脚步声冰冰冷冷,叫人喘不过气。

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不免,底气便没那么足了。

好在事情异常顺利,我在警务咨询部见到了警察局长,谈判时期也并未费太多周章:保释人,诚然无非就是钱的问题。而这两年我什么都不缺,钱,则更是不成问题。

很快,保释协议顺利达成,我被带到了暂时羁押的监牢里指认保释的那几个弟兄,可令我难以镇定的是,潘子竟然不在其中。

我不死心,再次巡视了一遍这不大的监牢,可是依旧一无所获。那洋佬局长不多时就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如果这地方是我的能顾及的地盘,我要么翻个底朝天要么问他要人,可这里偏偏不是。为了以防再生事,我不得不立刻作罢。

心神不宁地从工部局的大门走出来,我琢磨着,潘子没被警察抓走,难不成是…出事了?

不对,潘子是当兵出身,办事干练,随机应变能力也强,一般人奈何不了他,说是被几个警察干掉了,打死我也不信。他应该还在租界内某个地方,也许是被困住了,也许是发现了什么线索还在追查。

正想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刹车声,我定睛一望,见几辆警车停在了工部局铁门外边,一队洋警察齐刷刷地从车上下来,排成一队,径直往这边走来,显然是刚出勤公务完的阵势,一个个肃然高傲的像由模子筑出来的石雕。

妈的,有什么理由高傲,这群侵略者。我暗骂。异常强烈的反感在骨子里不安份的窜动,却不得不召着其他人往旁边避了一避,以免再被安插上个“妨碍公务”的罪名。

待他们步入工部局,我疾步领着人便出了门,可刚离开铁门,只听一声车声由远及近,又一辆警车堪堪停在了门口。

这警车比着刚才那几辆高档了不少,看样子兴许是什么大人物,只不过我并没有兴趣,正要转身上车时,眼睛无意朝那瞥了一眼,却浑身不禁一震,僵在那处。

只见一个老人从车里下来,他帽檐拉得很低,一身黑沉沉的长警服裹着枯瘦的身子,衬得脸部轮廓异常冷峻,冷得没有人色,在这阴郁的天气里一眼望去,就好像从地里爬出来的干尸。

而那张脸,我是见过的。

那是裘德考。

咔嗒一声,那老人身旁驾驶座的门打开了,一个身着警服的修长人影透着玻璃晃了一晃,我隐约看见他往我的方向转过脸来……

那一瞬间不知是本能还是理智,我迅速拉低了帽檐,扯过王盟低声道:“走。”

“当家的?”

“走!”

我疾步上车,猛踩一脚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呼啸着把工部局远远抛在了身后。

他看见了。他肯定看见了。

我深吸一口气,神经依旧在狂跳。






“少爷……小三爷……”

熟悉的低笑朦朦胧胧地响彻耳际,好似魔音勾魂,直灌进耳膜,汇进血液里如同溶进岩浆,体内逐渐发热,体表躁动着,温凉粗糙的掌心所过之处,浑身上下都在叫嚣……

身上越来越烫,像有一具滚烫的躯体压在身上律动,小腹以下即着着一团燥火不得纾解,渴望着被打破压抑的闸口,暗流汹涌一触即发。


脑子昏昏沉沉的,那手若有似无的抚向尾椎,熟悉的力度和方式撩得我快感愈发膨胀。我情不自禁地急喘起来,有如一条濒死搁浅的鱼生死不得,便循着本能用手去触,然而这一动,整个人霎时一盆冷水当头浇,惊醒过来。

睁眼天光已经蒙蒙,暗红重帘内的黑暗被亮色剖开一道罅隙。

室内安安静静的,独有对面油画里的贵妇望着我,嘴角浮掠的微笑此时像带了一丝戏谑的意味。没有什么暖热的躯体,刚才那感觉已经烟消云散,那不过是……一个旖梦。

我僵硬地拉开被单。

底下一片狼藉,证据确凿,真实到令我难堪。

一个箭步冲到盥洗室,我拧开水龙头当头冲到脚,身体几乎是用搏斗的力气抵着着浴室的内壁,心下翻江倒海。脑子里回溯着方才梦中的旖景,淋了多少水也冲不下去。

我盯着镜子里自己的影像,耳根到脸颊整片的红晕格外刺眼,恼恨成怒,一拳上去,当下就将镜子砸得四分五裂。真实的剧痛寸寸传来,血模糊了我的影像,可心下郁窒半分也得不到纾解。

才刚见到人,不想着怎么给二叔报仇……竟然心下在念着跟仇人干这档子事。吴邪,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人?还有什么资格姓吴?

胡乱擦干身子,我拎起睡袍换上,径直抓着枪冲到客厅,照着平日练枪法的靶子狂打一阵,只打得弹匣空了,余下一股青烟袅袅,这空气里不安份的挣扎,如同压抑的心绪。

我索性取了墙上观赏用的猎枪,迸得满地弹壳,脑子里终于只剩枪声嗡嗡的余响,再无半点杂念才罢手。然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逗留在那近乎被打烂、已辨不清有多少射在准心的靶子离不开,整个人魔障似的发起呆来。




“当家的!当家的!怎么回事?”

王盟在门外喊道,叩叩一阵急敲。他显然是循声而来,以为我出了什么事。

我随手甩了那枪,赤脚便下了旋梯,替他开了门,又在沙发上卧了下来,懒洋洋地扔了一句:“我没事,清早有兴致练枪罢了,你叫李妈来,把我那床换一张,原来的拿去劈了给她作柴火。”

“这……?”王盟一愣,对我的吩咐显然莫名奇妙。

“少啰嗦,快去。还有房间那幅画,也撤了。”

我心下蓦地烦躁起来。

就在这时,客厅里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我心下烦躁更甚,却听一个人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一听之下,我不由精神一震:“潘子?你人在哪?”

“当家的,我找到一些线索了。”潘子在那头声音压得很低,“我这边手头上有个人质,或许有用,先不多说,我在这租界里一个叫白玫瑰的饭店楼顶,您快派人来接应我。”

挂下电话,我立时便吩咐下去,在白玫瑰订了一桌酒宴好掩人耳目,当天傍晚,就带了十几个弟兄直奔那处。

这饭店几乎算是公共租界的标志性建筑,好找得很,没一会车子便在这座五光十色的大饭店门口停了下来。门口清一色衣不蔽体的洋妞搔首弄姿,看得跟着我那几个小子眼睛都直了,连王盟都有点尴尬:“当家的,您说这潘爷也真会挑地方……”

我笑了笑,脚步不停走了进去。潘子聪明,这种地方最易行事,是租界的巡一警们最疏漏的。因为这里烟娼横行却无人约束,老板必是早与他们有了地下协议。上海声色场所与执法部门的个中猫腻,我是再清楚不过。

 趁着酒宴的热闹,我独自溜上了白玫瑰顶层。顶层上是一个半封闭的天台,有许多堆放货物的货仓,我猜想潘子便藏身其中。我搜寻一阵,不出所料在其中一个放鸦片的货仓里,他现身了。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一看他毫发无损,便立即放下心来,:“人质呢?”

“在这。”潘子没多废话,蹲下身去,从货架底下拖出一个人来。

我定睛一看,那竟是个高鼻子金发的洋人警察,被五花大绑,已经不醒人事。看制服的式样,好像竟不是一般的巡警。如果是组织里的重要人物,那么,他就我混进组织最好不过的一张皮。我暗叹潘子也是本事,这么人高马大的家伙能给他拖到这来。

此时没时间将他弄醒审问,我们俩四只手三下五除二把这警察的外套给扒了塞在隐蔽处,架着他下了天台,装着喝醉的架势,很快混进了一楼舞池里饮酒作乐的人群中。

不多时我的人已经顺利的接到潘子和人质,我看了看表,时近午夜,估摸着离开这里的最适合时机差不离了,便吩咐他们三三两两陆续走人。潘子带着那警察最先走,我和王盟带着几个弟兄垫后。

目送潘子的车开离了白玫瑰后,不知怎的隐隐一阵不详的预感袭来,因为今晚的行动太顺利了,顺利到我的应变措施都无地放矢。谁知我刚走到门口,这种预感就成了真。

只见不远处,一队巡警正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而那为首的,正是黑瞎子。



他一步步朝我这边踱来, 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黑色的警服修身笔挺宛如一把军刀,要径直剖开我世界的防线般,锋芒毕现。我们都戴着墨镜看不见彼此的眼睛,但我知道,他在盯着我。

“当家的,他们好像是冲着咱们来的。”王盟有些紧张起来,“要不然我和弟兄们掩护您先走?”

“慌什么?咱们是来消遣,没干什么违法的事,明白么?”

“嗯。”

我点点头,心知这种距离避无可避,索性一手插着裤兜,故作散漫地,领着他们迎面走了上去。距离被一步步拉近,暗暗鼓噪的气氛在空气里被一分分压缩,好像随时会被引燃。

在离对面的人马和黑瞎子只有几米之遥,我们不约而同都停了下来。

我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却保持着闲散的站姿一点没变。

相比之下,对面的黑瞎子倒真真像个警督,一副例行公事的阵势。以前那点吊儿郎当的气质全然不见,压低的帽檐下一片阴影掩了半面,套在黑皮套里的手搁在腰带上的警枪上,冷戾陌生,如同他嘴角那撇若有似无的弧度。像刀刃。

我一刻也不想面对他。一刻也不。

“这位警督先生,不知道您挡着咱们去路,所谓何事啊?”

我抬起眼皮,带着几分不耐地启口道。

黑瞎子目光不知落在哪,像是打量了我几分,才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这位先生,刚才我们接到举报,有目击者说您那几俩车里运送了大量鸦片,所以,麻烦您协助调查了。”

说着,他扬了扬下巴,朝着我停车的方向挥手一示意,那群巡警已经包抄过去,围住车子搜查起来。


我盯着他半晌没说话,而对面却是笑意愈深,引得我也下意识地笑了起来。黑瞎子,你到底又想玩把戏呢?栽赃?好借机把我监禁带走,阻止我的调查?

果不其然只听那边一声高呼:“督头,找到了!这里有鸦片残余,他们一定是运送过,又被秘密转移了!”

我死死盯着他,笑出声来。

无论我的车子有没有运送过鸦片,这不重要,他们想陷害我,总有机会制造伪证。

看来,今晚是有一场麻烦了。



不过,这并不全然是坏事。潘子已经离开,我被抓反而能给他挣得更多脱身的时间,只要人质安全到手,我倒不介意陪黑瞎子在这里玩场游戏。

能若是我没能回去,潘子定当寻求帮助。

脱身,是早晚的事。

只是真是讽刺。我从未想过再见面时他成了猫,而我却成了见不得光的老鼠。

“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冰冷冷的手铐咔嗒扣上手腕,黑瞎子绕到我身侧来,状似无意地把我一拽,靠在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吴……当家。”

我咬了咬牙,“你找我的麻烦,可要把后果考虑清楚了。”

他笑了笑,钳制着我的力度又紧了几分。


到了警务处后,王盟和我被分散开来,其他弟兄则被收在临时关押处。

审讯室里空旷阴森,一盏灯惨白惨白,照着尚还潮湿的地面。

我按到审讯桌边的椅子上坐下,黑瞎子则在对面坐了下来,挥手遣退了他的几个走狗。随着铁门哐当一声响,审讯室里安静下来。此时此刻,只剩我们两个人了。而比起这种状况,我宁愿被一群人严刑拷打。

我不知道他抓我是裘德考的命令还是他擅作主张,但不得不说,面对他,比起面对组织里其他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状况。因为我有筹码。

而这筹码,就是我自己。

这个荒谬的念头一冒出来我不禁吓了一跳,忽然想起昨夜的旖梦。同时就见黑瞎子的手往我脸颊探来,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了避开,椅腿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他动作顿了顿,却还是径直抻来,将我的墨镜取了下来。

“什么时候也戴起这玩意了?”他甸了一甸,嘴角勾了起来。

遮住心绪的物事没了,我陡然感到一种很久没感觉到的失措感,甚至有些心虚,生怕被他窥见了什么。两年的修炼,几乎就要被他一个动作破功。真是擅于把玩人心的人。学着点,别再栽了,你输不起。吴家也是。

心下陡生一股恨意,我挣了挣手上的铁铐,索性不避不闪地盯着他笑了:“警督先生,不考虑解开这玩意好好问话?难道还怕我逃了?还是你喜欢这么锁着人说话?”

黑瞎子站起来,俯下身子,轮廓逆着惨白的光笼罩下来,脸离我的脸只有半寸时,手腕“咔嗒”一松,铁铐被打了开来。灯光有些刺目,可我能看清他脸上带着笑。我稍稍侧过脸,也笑着,凑到他耳际低声:“说实话,你他妈把我弄到这来,不就是想玩点新鲜的么,大警督?”

他大概没想到我突然冒出这句,撑在我身侧的手臂明显一僵。手得了空,我懒洋洋往后仰在椅子上,腿径直翘到桌上,半合了眼瞧着他:“你要是想玩……”

胸襟猛地一紧,整个人猝不及防被拎起来压在桌上,黑瞎子在上方的脸依然笑着,可是那笑却变了味道。下巴的线条绷得紧紧的,狠戾到可怕,可转瞬又柔和下来。

这个人似乎比以前更黑、更狠了。不知是从何而来的直觉,我心底有些发糁,撑起身来,又被他按回桌上。

“我带你到这来,是因为我除此以外没办法跟你面对面的说话。小三爷。”皮质手套抚上脸侧的力度却是温柔的。黑瞎子俯下身贴近我耳畔,警告意味地低语:“别再查任何关于组织的事了,否则……”

“否则什么?跟我二叔一个下场?”我冷笑,勾住他脖颈一字一句,“杀人凶手,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这两年你没踪没影,我一查组织你就现身,倒真是一个好、走、狗。”

黑瞎子颈侧青筋一跳,我拳头也攥得一紧。

他却没发怒,反而低笑起来:“原来是气我两年不去见你?你错了,吴当家,这两年我可是一看着你呢。看着你吃饭,睡觉,洗澡……还有想着我……”

声音慢慢低下,温热的呼吸沿着颈侧钻进衣领,旖梦里的情形好似成了真,我猛打一个激灵,想避却又无从躲,咬牙道:“你真他妈变态。”

身体被堪堪翻了个面压在审讯桌上,他从后边制住我身体,一只手便探到胸襟前扯散绊扣,顺着腰脊摸了下来。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臀部却被他的胯压死。

那东西早已硬挺,隔着一层厚实的警裤杵在我尾椎处。

脑子嗡了一声,下腹一股热流窜上,我对他的身体反应太敏感,此时底下根本无可抑制地撑起了小帐篷。我努力平复呼吸,冷哼了一声:“我还当真没看错你。除了任务、杀人,你他妈最爱念着这事,禽兽都比你有人性。”

他慢慢使力抽离我的手指,一手勒住我腰部,一手径直探到我腿间,把我不受控制的欲望尽收掌心,嗤笑:“好像吴当家也好不到哪去。”他俯身下来,笑道:“想我想疯了?这么敏感……还是吴当家根本就是欲拒还迎,实则想跟我缠绵得要命?”

感觉像被一耳光打在脸上,我霎时感到无比难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黑瞎子得寸进尺抵得更紧了几分,扯开我胸襟掀到肩头,就势低头进犯我的脖颈。我骤然想起后颈那刺青,唯恐被他看到,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一把掀开他的压制翻过身来,顺手便去抄他腰间的枪,被他攥紧手腕抵在墙上,压牢,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再看他脸上已敛了笑痕:“组织里有个人失踪了。要是你的人干的,最好三天之内放回来。三天后有一场交易,那个人是传讯人,裘德考一旦发现,为防机密泄漏,会把组织撤离上海,我就没有机会待在这里保护你了,所做的一切,也前功尽弃。”

我呼吸一紧,仰头贴着他喉结,恨恨道:“我不需要你保护,更不相信你的人。不过你提到的那个人,很抱歉,我并不清楚。”

他下巴线条紧了紧,压低声音:“那我便只好亲自到你的地盘去找了。吴当家。这段时间,只好委屈你待在这了。”


说着他便撤了手便要去取手铐,我心下一惊,潘子不知把人藏到安全的地方没有,绝不能让他离开这。几乎是鬼使神差地,我一把抓紧他衣襟扯回来,凑上去便压住了他的嘴,豁出去了的深吻起来,手牢牢地环住了他的腰。

黑瞎子吞了口津液,站在那没动,显然他是难耐的。

这点,顶在我腹下的东西便是证据。这招一向奏效,他没法拒绝,更拒绝不了我。

我绞着他衣领的手早已汗透,依稀想起第一次主动吻他的情形。小巷里酒香飘悠,灯光昏黄,他吃东西的样子,他告诉我的那些过往,还恍如昨日,却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没想到,老子有一天会对他用上色诱这招,真是讽刺中的讽刺。

很快嘴唇被他的唇齿裹挟住,身体一空,我一阵天旋地转被放到了审讯桌上,他倾身压上来吻得极深,仿佛两年的压抑一下爆发了出来。而我顺势搂着他脖子,一只手去解他警服上难缠的金属扣,顺着胸膛摸到了他……早已挺立的东西上。

我硬着头皮握上去,被他骤然抓紧了手腕。唇齿分开,他压制着已经有点粗重的呼吸,痞笑起来:“都说吴家是一窝扮猪吃老虎的狐狸,我算是领略到了。只可惜,火候还不够。”

话音刚落,整个人被拽倒在审讯桌上,手腕重新被手铐扣在桌脚。猜也不用便知他要做什么,我索性仰在那不动了,讥嘲地盯着他:“哦,我忘记了,你喜欢玩强来。”

他俯身下来,却什么也没做,声音沉如入海:“吴当家是很期待么?”墨镜后他的眼睛很深,一丝情欲也无,而我第一次在那样难辨情绪的雾色里捕捉到了明显的怒意。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玩你、要骗你。”

我深吸了口气:“少再说什么动听的话。这种话,两年前或许有用,现在还是收起来吧。不值钱。你要是认为我还对你有情,那就太可笑了。不过是跟你多做了几回,滋味不错惦记着罢了。都是男人,你也清楚,何必搞得这么拖泥带水的?”

门外突然扣扣一声响,“吴先生在不在?您经人保释,可以离开了。”

我心下一松,定是潘子安全抵达叫来了人,挑衅地对黑瞎子扬了扬眉:“大警督,还不松开?你要把我非法扣押啊?”

手铐被干脆利落地打开。我起身便走,即将拉开门栓的一刹,整个人却一沉,被他从后压在了门板上。他低头靠在我耳侧道:“记得把人放回来。在那之前,我每晚都会去找你的,吴当家。”

“乐意奉陪。”我侧过脸,挑衅意味地低声道:“正好把咱们今天没干完的事干了。你那根玩意,顶老子顶够了么?”

身后身体一僵,我一把将他推开来,走了出去。

王盟一见我便冲了上来,“当家的,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整了整衣衫,一边走下楼梯一边问:“是谁来替我保释的?”

“是……”

话音未落,我迈出去的步子忽然僵了下来。因为我看到一个人影,正靠在工部局铁门的一俩暗红车子前,静静地看着我。

“是……解九爷,潘子说他去找人帮忙时,他正好跟袁二先生在总堂。”王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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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海末somus 周五 六月 21, 2013 5:18 pm

第五章  夜灯阑珊

步子略微停顿一下的时刻,几乎是默契一般地,小花拉开了车门。他回过头,眼睛若有似无地扫向我身后,面色微微一变,目光重又落在我身上,跟楔子似的,带着一种笃定的神色。

笃定我一定会跟他走。

我知道他肯定看见了黑瞎子,毫无犹豫地迎了上去,肩膀却一紧,被按住。黑瞎子在身后笑道:“吴当家,你忘了东西。”

然后一只带着皮手套的手很快略过颈侧的皮肤,衣襟一沉,那副墨镜挂在了领口。他收回去时,我脸颊几乎是被若有似无地抚过去,体温交织,隔了一层皮套依然灼烫。

我忍住没回头,径直走近小花身边,上了车。

车子飞驰,夜风刮得车里呼呼作响,车厢里却静默无声。隔了一个王盟在,我和小花的关系便由僵持变为尴尬,许多话也就不便问了。比如他怎会突然出现在上海,比如他为何会出现在青帮,更比他为何竟还会来找我的疑虑。

而这些不是我最关心的,因为他此刻的到来不是难而是幸——我正巧需要他的帮助———

把潘子带回来的那个人变成我的皮。

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办到,而且我能最快找到的,只有小花。

即使他不来找我,我也会找人去联络他。

一路被载回法租界,我遣王盟下了车,和小花前往了苏州河岸边。
晚秋夜风潮润,我们一先一后下了车,沿着江岸漫步。夜晚的苏州河有微澜,灯影恍惚。我靠在江堤上,见那头没什么说话的意思,只静静望着远岸的灯火,便点了根递他,然后自顾自地缓抽起来。

抽了有一阵,小花忽然轻笑了一声,打破了无言的静寂。

“两年是不是太久?”他轻声有如自语,有些讥嘲地道:“当初你离开京城前,你说,让我给你两年的时间忘记他。我没食言,你却食了。”

我掐了烟头,笑道:“你想多了。不过是公事而已。”

“公事……而已?”小花嘴上烟头的火星亮了一瞬,被夹在纤长的手指里细细碾灭。烟灰飘到我面前,而他的手也随之拂到我面上,温柔微凉。

比这个季节冷,让人想起京城的雪。

我拿开他的手,那力度却由轻变重顺下抓住了我的肩,我们猝不及防地靠在了一起。

他的手变得跟铁钳一样,我也同时收紧了他的手腕,一分一寸:“解雨臣,不需要你提醒。这恨是我的,一辈子都忘不掉。我不需要向你担保什么,即使我答应跟你在一起,这里,依旧是我自己的。”

我锤了锤自己的胸膛,万分用力,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体会不到那种感觉。所以食言或不食言,违背不违背,那都不是对你而言的,是对我自己,对吴家,对我二叔。”

手腕上的力度骤然松了松,人又被拉近,他几乎是贴着我的鼻尖,可什么也没说,只是深吸了口气,“吴邪,这两年你变了很多。”

我微微扬眉,侧脸靠向他耳畔:“九爷,这个距离说话,你不累?”

他看着我两秒,笑了,轻声呓语:“可是一提到他,你没有发现自己变得很易怒么?”

“那是因为恨。”

我淡淡道,浑手推开他,沿着江堤走开很远才停下。

小花在灯火阑珊里看了我很久,眯眼的样子像看不清我似的,我冲他做了个疑问的手势,就像我们儿时常打的暗号那样。他才回过神,起步走近我身边来。

然而就在这时我不经意地一偏头,竟看见有个身影也站在不远处的江堤那,若有似无得黑融在夜里,似乎是立了很久。灯火照不分明,可是一眼就能分辨出那是谁。他一直跟着我到这来。

夜风骤然变得大了。

我鬼使神差似地伸出手去扯近小花,他蓦地一愕,复又把我拥紧了。

我靠他颈侧,低声道:“你知道么,这两年……在南京的往事,我全想起来了。”

他身体猛地一震。



“南京的往事,你不是一直都记得么?”

小花的声音在风中听起来有些萧索,拥着我的手却又紧了几分。

我环住他的背,凑近了些:“我指的是,某些人希望我忘记的那些事。解当家这么聪明,何必明知故问?黑瞎子在我面前被枪击后发生了什么,我被动了什么手脚,我全记起来了。”我无声笑了笑,“如果不是认识了给杜先生医病的那位德国大夫,我还不知道世上有法子把人的记忆生生偷掉一段。只可惜,这法子并不是一劳永逸的。”

小花看着我的眼睛沉默着,没有任何回应。他的眼神很安静,呼吸却不稳,褐色的瞳底暗潮汹涌,像酝酿着一场风暴。


良久,他才淡淡吐息:“当时若不那么做,你会疯的。我不关心枪击黑瞎子的人,也查不到你在晚失踪以后去了哪里,更不知道你怎么会神志尽散。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变成疯子。而你现在,是在质问我么?为了给那边站着的家伙一个交代?”

细眼眯起,他骤然抓紧了我的腰脊,几乎贴着我的嘴道:“要我帮你把他叫过来么?”

“不。”

感受到他压制的火气,我勾了勾唇角,往后避了一避,仰靠在栏杆上闭上了眼:“难得……难得见到你这样。这么急于作解,真的不像你。不过,我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防他。我不知道我那边的地盘被他监视到了什么地步,所以最安全的办法只能这样。”

眼角扫了扫远处的人影,我道:“我知道你当年找人催眠我是好意,没有质问的意思。”

深吸一口气,我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苏州河上漂浮的雾气里,思绪也被卷在里面,落入混沌的记忆里。

“你在哪里,你他妈在哪里?”

周围是一片黑沉沉的水域,我茫然又慌张地在之中找寻着消失的那个身影,然而回应我的只有冰冷的水浪和涟漪,夜雾深沉,水里安静得怕人,好像它不曾吞没过一条人命。

如同这漩涡一样的乱世。

我呆在那里,任由身体在波澜里浮浮沉沉,恍惚像回到那夜的木舟上。我倚在船边,他站在船头,风很大,吹得他的黑风衣猎猎飘荡,颇有些浪迹天涯的侠客风范。

“明天我就必须离开这了,小三爷。”他回过头,墨镜后的眼似乎在看着我,似乎在看着远处,“你也是,离开南京。你看到了玻璃馆里那些孤儿了,你不想变成他们那样是不是?”

“我不想,可是那些孤儿……”

衣领被猛地攥起来,拎到他的近处,风很大,他的表情在夜色里变得肃杀凛冽:“那不关你的事。吴家少爷,保好你自己的命。多管闲事,会死得很惨,或者让别人死得很惨。”

我被拎得喘不过气,盯着墨镜的反光里面红脖粗的自己,愣生生地迸出一个字来。

“不。”

嘴唇忽然被压紧,唇齿交错的温热让我骤然懵掉,手下意识地推着近处的胸膛,腰却被勒得更紧更牢,我整个人不及他高,脚几乎悬离了摇晃的船身,失却了平衡向后栽去,被他猛地拽了回来。

狂烈的风里发丝凌乱衣领翻飞晃得人视线不清,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那头勾起唇角笑了笑:“算了,我来做那个别人吧。”

那个晚上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浑身发起抖来,浪水愈发大了,渐渐淹过我的身体。头顶突然传来了一阵人声,我立即抬起头,几十束刺眼的手电光直直地照在我的脸上,白晃晃的叫人害怕。

“把他带走。”
  
有个人这么说道。然后是一片骇人的白。

黑瞎子被枪击的那晚以后,那一整片记忆都是空白的。

再后来的有意识的记忆便是在医院,我像个疯子一样攻击人,变得极其兽化,被医院隔离后,进行了催眠。在那个过程里,小花和我二叔都在。催眠师是小花找来的,也是经过二叔应允的。

这是我通过催眠回忆起来的,可就算如此,我依然想不起来黑瞎子被枪击以后我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变成那副模样,变得二叔和小花要请催眠师封住我的记忆。

“所以,你是相信我还是有求于我?”小花的一声问话将我拉回现实。

“两者都是。”我低低道,抬眼看着他,“我需要你帮我三个忙,第一,帮我找个信任的催眠师,不过不是对我催眠,而是让某个人招供,至于是谁,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第二,帮我找个足够隐蔽的地方,避开一切不相关的人。第三,我需要易容。”

他想了一想,笑道:“这三件事都不难办。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我拽住小花的领带,将他拉近了,缓缓启口:“咱们这种关系,解当家还有什么难处?不如先帮小爷找到避风的地方,容后再议……?”



话音消失之处我的嘴已经靠他只有半寸,小花眉头微挑,轻道:“金屋藏美公子,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笑得暧昧:“到时同床共枕,有什么话还不方便说?”

小花明显怔了怔,似乎没想到我会将话说到这一步。脸颊被温柔的力度抚上,眼看便要唇齿浅酌,我瞅着时机到了便将他一推,退后半步,径直上了车关上车门。

小花站在那有些莫名奇妙。我冲他笑笑:“等你的金屋,解当家。不过有些事我得先办妥,先走不送。”

说完我一脚踩下油门,离尘而去。



第六章   伏击

一路狂飙到了家我还心神未定。回过头,我往夜色里瞧了瞧,见没有车跟着才舒了口气,仰在车座里。回想刚才的情形,我的脑子逐渐清醒起来,才觉得自己刚才的言行有些荒唐。

竟然轻易就对小花许下了那样的许诺。不掺一点杂质的……交易。又或者说我在拿自己的感情贿赂他,以换得他全力以赴的帮助。

多么卑鄙,多么恶心。

如今我也为了自己的目的利用别人的感情了,这曾经是为我不齿的事,而现在做来却如轻飘飘的一句话吐出来那么容易,且没有丝毫的负罪感。也许是这两年混迹上海滩,故作风流的习惯作祟,人,都变得过于世故和轻浮了。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便顺着话头脱口而出了。

不知二叔看见这样的侄子,会不会拿那本厚厚的字典打爆他的头呢?

我自嘲地轻嗤了一声,觉得有些头痛,索性闭目养神起来。回转想想,也罢,小花本就是个窥心极准的人,我此番是在利用引诱,他又怎会看不出来。没有拒绝,不过是想将错就错,引君入瓮,照单全收罢了。他一向自信笃定,又怎会不敢应承我这“金屋藏娇”的提议?只不过藏我一个大男人,漏出风声去当真是个丑闻。

“当家的,您打算在这睡,可别着凉了!”

车窗被叩响,旁边忽然传来李妈的声音。我一下从混乱的半寐里醒了过来,刚要进屋,冷不丁想起黑瞎子那句恐吓来。他真的会来么?

我环视了一圈自己的住所——典型的西洋公馆,宅外一圈密林,密林外一圈铁栏院墙,门口还有一座小型哨所,三四只军用的纯种德牧守在铁门口,凶神恶煞。

这种戒备江湖上杀手大盗能防得,可是对于黑瞎子那种身手和眼力的人,我真的没多少信心。因为我不是要防他进来,而是让他进来以后没法子出去,以防他碍我接下来要做的事。

我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附近找了公共通讯所给潘子打了电话,得知他把人藏在我住所下面的地下室里后,我立刻通知他别转移地方,就将人放在那。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此刻将人质转移到哪我都不放心,唯有等到黑瞎子上门来找我时,趁机将人质交到小花手里才最妥当。

因为黑瞎子必然不会知会其他人一起来找这个人质,他得单独行动,所以我只要搞定了他就万事大吉。

回家后我立即叫来人将屋子里上下搜查了一遍,竟足足搜出了十来个***,还发现了可以看见屋内情况的小天窗,就开在我房间的天花板上,我竟然无知无觉。

恼恨之余我不由有些羞愤,想不到黑瞎子还真窥视了我两年,我自以为真逼走了他,没想到让他换了一种方式无处不在,简直像个鬼魅。

不过鬼魅也好,幽灵也罢,从今天起,老子便让要你无所遁形。

部署完家中保安人员的安排后,我立即动手将屋子里本来的一些机关挪动了位置,着重安放在了我的房间。我本是研究古物的世家出身,老爷子的笔记中提到了不少机关的制作方法,这两年我为了防身更深谙此道,房子里总安置着七七八八的精巧玩意,作用起来时甚至比寻常枪械和守卫管用。
如果黑瞎子通过了这些关卡也无妨,还有最后一道,那就我自己。

安顿好一切后,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目光在手上的戒指上流连了一番。

人道吴家公子讲派头,手上常戴三枚戒指,一枚白玉扳指,一枚青铜红石指环,一枚银狐尾戒。他们却不知,这其一是权,其二是命,其三嘛,则是毒。我亲自托人制的妙物,狐头里是空囊,空囊里藏着***。可使人神志丧失,昏迷两天。

保命脱身必备的东西,在江湖混,少了它可不行。

银光耀在眼里,我收起手指,不自觉地笑了一笑。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狡诈。我弹开戒指上的毒针看了看,想到黑瞎子中招的样子,忍不住笑的更狡诈了。

王盟用手晃了晃我的眼睛,用一种很诡异的神情:“当家的,你没事吧?怎么跟中了邪似的!”

我收起笑,蜷起手指,长长伸了个懒腰:“谁中邪了?你当家的这是困了,不早了,你早点回去睡下吧,我得休息了。”

遣走家里所有人后,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我心想黑瞎子也许不会今晚就来,索性舒舒坦坦地泡起澡来,好养精蓄锐。

兴许是今天实在一波三折折腾的人不浅,我靠在浴缸里没一会,就晕晕乎乎地要睡过去了。正迷迷糊糊之时,我突然听到王盟的声音在浴室外喊:“当家的,当家的!”

一连重复了好几遍,我艰难地醒了过来,心想这死小子大晚上还不回去有什么事,有点不耐烦地从水里起身:“怎么了?”

还是那句“当家的”,声音近了些,已经到了门口,好像真有什么急事。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道是黑瞎子上门被外边人截住了?连忙随意套了浴袍便推开了门。

可王盟并不在门外。我喊了两声,谁知走出没有两步,房间里忽然啪地一声断了电,屋子里霎时一片漆黑。而王盟的“当家的”还依旧在响,我突然意识到那根本就是录音机……黑瞎子他妈的已经进来了!

我操!没想到还是给他占了先机,我失去了主动的位置。不该大意分毫的。

心里猛地一跳,我在黑暗里紧张地四望起来,一边小心翼翼地凭记忆退回房间。屋里静的怕人,只有我身上的水一滴滴落在地上的轻微响声。我想到黑瞎子的眼睛夜能视物,他一定藏在这房间的某个角落,观摩着甚至是欣赏我此刻紧张的样子。

我心里涌起一阵怒意,索性站定在那里,提声道:“你出来。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身后骤然一阵响动便在咫尺,一股劲风从身后袭来,我下意识地一个翻滚躲避开来,凭着微弱的月光一眼瞥见了墙上的猎枪,眼看就要够到,腰间猛地一紧,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整个人便给一股大力勒了起来,牢牢制在一双手臂里,脚勉强才踩着地,却没了重心。

一个硬邦邦的枪口顶在我尾椎处,熟悉的声音有些暗哑和粗重:“穿这么少?吴当家专门等着我上门办事,嗯?”


我给他制得左右不得,一口气悬在嗓子眼:“先放开我。”

“我为什么要放?吴当家给我个理由?”黑瞎子低笑道,语气却像是磨着牙说的,好像恨不得一口把我嚼碎了吞下去。勒在腰间的手也缓慢下挪,轻轻一挑就弄掉了我浴袍系带,手指抻进去沿着我胸膛若有似无地抚捏起来,好像挟带着火星似的烫,烫得我呼吸一紧。

我干咽了口唾沫,手试图挣出空子来好使那戒指,却被他未卜先知般地握住了手腕。

“吴当家才洗干净?”他咯咯低笑起来,在我背脊上深嗅了一口:“嗯……还是湿的。味道真不错,穿这身,也比平时有派头。”

我身体一僵。先前面对他明明早没了羞赧感,也早做好准备万不得已要用这种法子让他麻痹大意,可真上阵了才知道,想下流,这禽兽永远能比我更下流,一句话就能叫人乱了章法。这种情况下硬碰应只能记得这王八蛋兽性大发,我完全失去主动权,不如以退为进。

灵机一动我索性整个人往下一软,吊在他手臂里,有气无力:“放开……老子不舒服,前几天伤寒了没好……头晕得很……”

他笑,语气半分情欲也无,却隐隐透出几分怒气的森寒来:“伤寒?我看吴当家刚才跟人卿卿我我,精神倒挺好?”

手臂松了几分,却是向下滑去他捞住一条大腿,以一种极其令人羞耻的姿势架了起来,他一手握着枪挑开了浴袍带子,长驱直入地探进了去,抵着小腹,一分一寸往下挪。

我浑身一颤:“滚开!老子跟谁亲热那是老子的事情,你管不着!”

枪头一下滑到了底,黑瞎子的尾音却扬了起来,带着几分戾气:“哦?管不着?嘶……”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那不如咱们来谈谈正事……让我猜猜,吴当家把人质藏哪去了?”

冰冷的枪头堪堪顶在要害上,是个男人没有不胆寒的,我霎时全身都僵硬了,血液全集中了在那处。他竟握着枪头在我的东西上摩擦起来,从顶端到根部一点一点的挪动,我甚至能听到那把手枪上的转轮轻微的喀喀声。

这并不是一种挑逗,这根本是一种占有意味的恐吓。占有,他什么资格……还有什么资格?

一股羞恨这胸臆翻滚,差点便要冲出喉口,被我堪堪咽下,咬着牙道:“黑瞎子,你别玩的太过分……老子的耐性……”

话音未完,臀部突然一凉,我背脊下意识地挺直,心想如果他敢塞进去,老子一定宰了他!

下一秒那凉意更清晰,我几乎要破口吼出的一瞬间,却感到那枪从臀底滑了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手,然后坚硬的皮带扣贴在尾椎,我被迫夹着那把枪,被他顶着有节奏地欲贴未贴的磨。我两腿被捞的悬在空中摇摇欲坠,被刺激得没几下便耐受不住,咬着牙才没呻吟出来,汗液已然从额角淌了下来。

我难耐地抠紧了他的皮裤,冷哼道:“用这种方法逼供……是不是太畜生了点!”

“那吴当家有什么不畜生的办法?”又是几下恶意顶弄,我汗流雨下,在这种比隔靴搔痒还叫人生死不能的撩拨下,底下竟抑制不住地立了起来,偏偏腿被他捞起贴着腹部,浴袍底下令人羞辱的情形一览无遗。

“过分……”额角的青筋都要爆开,我心一横,吸了口气,暗下挣扎了片刻,终于逼着自己说了出来:“我想要……”

“要什么?我没听清?”黑瞎子贴着我的耳垂低低吐息。

羞耻和怒意一起涌上脸颊,我霎时感觉汗液里要涨出血来,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比发毒誓还要困难。我从齿缝里一字一句地嚼出声音来:“我想要……你干我。”

整个人骤然一松,被放了下来,紧接着背后一股力道将我按在墙上,黑瞎子的身体便贴着我压了上来,***已然硬得像铁,一层丝质的袍子几乎要被捅破。他粗重的喘息尽数喷在我后颈,却未立刻动作,只是这么压着我僵持了一会,忽然颈后湿湿一烫,他的嘴唇极轻地覆在了上面,轻得像在亲吻易碎的珍宝,我甚至能感觉到他鼻梁和镜片的轮廓。

是那个刺青。

我张了张嘴试图解释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轻吻也只是一秒,瞬时就变成了放肆起来,他一只手按着我额头,让我仰在他身上,嘴唇贴着颈后跟着魔似,沿着背脊一路时轻时重的舔吮噬咬,像是某种饿极了的野兽。他制着我的手也逐渐松懈,一边照拂着我胸前两点,一边便去解自己的皮带扣。

我的神志被欲火烧得几乎溃堤,整整积压了两年未沾半点荤腥,连自渎都只有想着他才能弄出来,身体早已敏感到了极点。就在清明即将失守的时候,我忽然一眼瞥到了墙角的机关,近在毫厘。

那是我专门为对付黑瞎子畏光的弱点准备的。

吴邪,你他妈清醒点!

我暗骂,一口咬在舌尖,当下便没半分犹豫,一脚朝机关踹了过去。

预料中的一道强光从墙缝里骤然迸出,黑瞎子当即向后退了一步用手挡住了脸,我趁机绕到他背后,抬手弹开尾戒上的针,朝着他颈侧浑手一拍。

黑瞎子闷哼一声,迅速回过身体,我没来得及躲避便被他按住了肩膀。糟糕,难道对他没效?心里闪电般地划过这个念头,我看他勾起唇角看着我笑了一下,心霎时沉沉坠下了去。他盯着我,手抚到我面颊上——

身体忽然整个往后一倾,嘴角的笑松了,手指失去力度的下滑,温度流火一般擦过我的颈侧,只听砰地一声闷响,他的头重重磕在墙壁上,墨镜碰掉了,身体也随之软倒了下去。

恍惚听到枪声袭来,我忽然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慌,趔趄两步上前,一把架住了他。

精健的身体陷入双臂,温度很烫,我能嗅到那股熟悉的味道,竟忍不住凑上去靠了靠。他闭着眼,脸上还有未褪的情潮痕迹,斜长的刘海扫到我的眼睛里,带着汗液,潮湿一片。

他是没有防我的。

胸口骤然疼得喘不过气来,手勒紧了几分,然后我又下意识地放了开来。




第七章   困与挣

制作戒指时我就听暗器师傅交待过,因为容量原因,戒指的***实效很短,只有半个时辰,所以我动作必须要快———将黑眼镜困住。

我把他拖到床上,迅速找来绳索把他四肢五花大绑。为防他突然醒来,我整个人干脆骑在他身上动作。整个过程相当难耐,我欲火还未消,跟他身体接触时汗出的吓人,整个阵势弄得像我在迷奸他。

心猿意马的结果就是动作慢半拍,剩下一只手绑到一半时黑瞎子已经有了动静,呼吸紊乱起来,我心里一惊,知道不消一会他就会醒了。现在时间才过一刻钟,我没料到黑瞎子对麻药的免疫能力这么好,不由有些慌神,以他的身手,谁知道有没有可能挣脱,可是再下一道麻药对人的神经损害极大,我下不了那个手。让他看不见是最好的办法。

思忖及此,绑完后我立刻找来一条黑布,把他双眼蒙了个严实。

这活刚一做完,我就感觉到他醒了过来,索性压在他身上不动,以防他突然有所动作,我猝不及防。

不想他完全苏醒后动也未动,只是头微微偏了偏,似乎发现什么也看不见后,咯咯笑了起来:“想不到吴当家还有这一手。是不是要玩点新鲜的?”

说着尚能活动的下身便往上用力一顶,我被顶个措手不及,差点叫出声来,好在及时忍住,一声闷哼堪堪梗在喉头。

“你他妈安分点!”我用力压紧他的腿,抄起旁边的手枪抵在他那根玩意上,把他松散的裤子拽下半拉,报复性的用枪口径直对准他那玩意顶端,一字一句狠狠道:“再动试试?滋味怎样?”

“嘶……不太好。”黑瞎子喉咙里咽着闷笑,挺腰顶了两下,“不过不影响功能,吴当家不介意的话可以这么尝尝,喂饱你,还是没问题的。”

“你!”我语塞,干脆一把掐住了他下颌,心想跟他废话下去根本是浪费时间,便用枪抵着他额头慢慢起身。

黑瞎子忽地敛了笑,低声道:“你要去做什么?”

“不关你事。”我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下床拾掇起衣服来。

他深吸了口气,语气正经起来:“吴邪,把人质放回去,我不希望你出事,更不希望你只身赴险。你要做任何事我都可以替你去办,包括要我的命,你要宰了我替你二叔报仇,我也绝不二话。我只求你,别去犯傻。”

那“求你”二字打在耳里,我拿枪的手不觉微微一抖,抬眼看向他。这是他第一次用卸下尊严的语气跟我讲话,他是真得感到恐惧。他在乎我甚于自己,只可惜这份在乎,拯救不了我们对立的距离。

他的眼睛被蒙着什么也看不到,却用力昂着头面朝我的方向,下巴的线条绷得死紧,低低的笑音从锋芒般的嘴唇里溢出:“你当真……半分都不信我?要做到如此地步?”

窗外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白光乍亮里我瞥到床头镜里我的倒影,脸色比死人还要惨淡。

胸口像被利爪狠狠挠了一下,我骤然感到窒息,几乎是身不由己地闭上眼,循着俯下身去,贴上了他的嘴唇,想堵住刚才那句话。黑瞎子立即狠狠吻上来,裹住我的嘴唇用力吮吸,呼吸和津液被狂风骤雨一样吞没殆尽,放才压回的情欲又气势汹汹地杀将回来。

良久我才寻回理智,和他分开。

“放开我,少爷。别一个人面对组织,你扛不来那些危险。”

黑瞎子低低道,他身上的肌肉硬得像铁,手臂上的脉络都凸出来,我几乎能猜到现在如果他能自由行动,我恐怕连半分自由行动的机会也没有。
“你说对了。我不信。”

不信你。不信命。我唯独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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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海末somus 周五 六月 21, 2013 5:19 pm

当晚,吩咐好一部分守住屋内的黑瞎子,我和王盟、潘子带上人质,根据小花的指示,径直开车到达海参崴港口,在一艘货船上落了脚。

….



货船很快开离了港口,却没有航行方向,航行一阵会便停泊在水面上。我心知这运货本就是个幌子,小花应该带人坐另一艘船与我回合,这是最保险、最掩人耳目的办法。差王盟和潘子把人质安顿好后,我便靠在船舷边静静喝茶等待。

海面上风很大,混合着久违的那种海腥味,拂在脸上潮湿温凉,恍恍然让我回到那时前往流波岛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还一无所知,一腔热血和冒险的冲劲,天不怕地不怕,像个傻瓜。当真是天真无邪的吴家少爷。

曾几何时我面对大海,会充满憧憬和好奇,会渴望乘风破浪走向远方。而现在,我的心如同沉在深海,只会稍作暗流,却再难以掀起惊涛骇浪。

如今吴邪仍在,天真却不复了。

三叔说的对,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

我啜了口热茶,看着船内的灯光,忽然想起那时跟胖子、潘子、小花、小哥聚在一起时,自己懵懂又傻气的样子,不觉内心有些酸涩,却又觉得好笑,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

那时候,还没有与黑瞎子重逢,还没有一头栽进迷局。如果我从未登上那艘船,是不是今日会是截然不同的一种境遇?

原来,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这么多年。

“当家的,你看那!”
身后王盟一声高呼打断了思绪,我循声望去,见不远处海面上,一艘不大的船朝这边行驶过来,整艘船只有船头一盏风灯,一个硕长人影立在那,正是小花。

我朝那边招手示意,一边朝船靠近的方向走了过去。

两艘船不一会就交接到,搭上衔接板,小花从那边走过来,身后跟着一行人,我注意到其中有一个头发花白的外国人,提着一个小箱子,身着白大褂,我心知这应该就是他请来的大夫,不禁精神一振。

我立刻朝他们迎了上去,跟小花打了个招呼,通过翻译与他请来的大夫简单的交流了几句,我们三个便一同入了内室。

昏迷的人质被潘子架来,放置在台上,那大夫用手电筒看了下他的眼睛,然后从箱子里掏出些奇奇怪怪的金属器具来,除了基本的手术器材,还有个挂着许多金属小球的架子,一面奇怪的镜子,以及一个小型录音机。

我坐在一旁,有些不明就理,便问小花道:“这大夫你是从哪请来的,催眠技术行不行?”

小花点点头,淡淡道:“他是德国军队的退役军医,很擅长通过催眠逼问俘虏供词,这点你放心。不过细节方面的要求,还需要你跟他进行交流。”

我皱皱眉,笑了:“这么专业,真是劳你费神。”

这时那大夫将器材准备完毕,冲我说了句什么,那翻译转达说,他问我具体要求,催眠需要做到怎样的深度,需要知道的问题是什么。我想了一会,拿纸一一写上,随着思考的发散,问题愈来愈多了起来。

我发现,如果要把这个人变成我潜入组织的一张皮,我不仅首要清楚他在组织内部负责的职务,他与组织人员交流的暗号,他的言行方式,他的一切一切。这些细节,怕是写完一本书也难以面面俱到,人本身便是一个复杂而独立的个体,没有人能做到全然扮演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而不露破绽。

而我只有三天时间做到这一切。三天后,我必须成为他。

我站起来,脑子有些混乱,手指不自觉的敲击起桌面来。

翻译替大夫问道:“先生,您遇到了什么问题么?”
小花也扶了扶我的肩:“怎么了?”

我揉了揉额角,抬起头来看着那大夫,一字一句道:“我想,我需要某种能把他的记忆全部灌输到我脑子里的办法。只要能办到这一点,我愿意付任何价钱,任何代价。”

“吴邪,你……”小花立刻愕然。

那大夫听翻译转述后,脸色立马一变,看着那人质沉默了一会,吐出几个音节。

那翻译道:“他说……这个办法有是有,不过如果使用,这个人可能会死,因为他必须取走他脑子里贮存信息的一部分脑核。”

我心里一松,如果我能变成他,这个人活着对我也没多大用处。我点点头,“这个无所谓。”

“还有……您必须接受全身麻醉,进行开颅手术。”

这下我一愣,没想到接下来是这句。小花忽然站了起来,作个请的手势,轻描淡写地笑:“不好意思,这个订单我们取消。订金照付,你们请离开吧。”

那翻译诧异地张着嘴,我立刻用英文解释了几句,低声制止小花:“说什么?我没说我不接受。”

小花眼一眯,眉峰锐利:“你疯了?开颅手术。这个大夫是我托人从黑市请过来的,虽然口碑好,可到底好到怎么样我不清楚。催眠也就罢了,性命攸关的事你也敢这么玩?”

我扯起唇角,看着他笑了:“那也是我自个的命。不赌,怎么会赢。不赢,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他眼中的惊异渐渐放大成不可置信,手攥得我死紧:“你胡说什么?”

我甩开他手腕,耸耸肩:“不查出真相,我形同行尸走肉。你如果阻拦我,我现在就会离开,然后一样会做同样的事。你是选择帮我呢,还是继续进行没有意义的劝说?”

小花抿紧唇线未语,盯着我,眼中的光因焦灼而有些散乱不定。我看了他一秒,转而向医生走去,刚迈步手臂就被骤然抓紧。他轻道:“我知道有另外一个办法,也可以做到这一点。虽然也有风险,可比开颅安全。”

“嗯?”我神经一跳,狐疑地看向他。

“蛊术。读心蛊。 ”他启口,吐出几个清晰的字,“我亲自帮你做,包括全身易容在内的所有工序。”


第八章  读心蛊

当天晚上,小花一行人离开了货船,说是去古货集市上搜集一些蛊术需要的香料和工具;而我为防暴露行踪则留在船上,抱着忐忑的心情入眠。

我躺在船舱内,窗外清冷的月光随着波涛摇晃,迷迷糊糊的我的神志又不知觉的游离到上海去。黑瞎子此刻还被缚着手脚,他既料不到被我如此暗算,更预见不了我要去做什么,怕是彻夜难眠吧。

这么想着,心绪像被打了个结,迷迷糊糊的万般郁窒,不觉竟慢慢睡死了。
第二天刚蒙蒙亮,我便在甲板上等待小花归来。秋风凉意入骨,而我心底却感到异常焦灼。只剩两天了。

好在午时没过多久,小花便回到了船上,带来了一些易容用的必备品,草药、香料、油膏,此外还有几条极为罕见的红蛇。他没让我多加细看这些古怪的玩意,只叫我耐心等待天黑,然后独自入了船舱内,又关闭了所有门窗,不知在是在那人质身上做什么手脚。

傍晚时分,暮色已浓,天色渐渐沉入深蓝,船舱内才传来了动静。小花把门打开一条极细的缝,他的脸露了出来,面色极为苍白,衬得一双上翘的眼点漆似魅。那一瞬间我被吓了一跳,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却见他朝我微微一点头,示意我可以入内了。

我走进去,屋子里只亮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微光笼着一缕红色的烟袅袅,正是从那人质身边的一个香炉里升起来的,而那人浑身赤裸,身上被刺了许多血色的图符,一条红色的毒蛇正盘踞在他的脑部,丝丝吐着红信。他似是已处在濒死状态,眼白向上翻着,整个情形可怖至极,叫人透不过气。

而更让人透不过气的,是屋内一股怪异的腥香,闻来叫人脑子发昏。我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小花,这是做什么?”

小花没立刻应声,径直走到人质身边,查看那蛇的模样。他穿着一袭紫绸长衫,齐肩的发松束,搭在背后乌黑蜿蜒,此时更平添一股妖冶诡谲之气,像被魔魅附体,让我不由想到解子扬。心想这两兄弟,果然还是有几分相似之处的。

在这样的沉默里我愈发惴惴,拔脚便想走,小花却突然闪电般到一伸手把那蛇擒了,抽出一把匕首,手起刀落便把蛇头削了下来。涌出来的乌血被他尽数盛在香炉内,红烟骤然浓了起来,那人质却不知为何浑身抽搐,下巴张得老大,却眼看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我下意识地撇开脸,感觉五脏六腑异常难受。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识死亡,两年间腥风血雨的事见得不少,为了维护地盘亲手来做也不是一次两次。可大多数时候,还是会感到不忍和不适,即便我清楚这份心软是多么的不合时宜,多么的危险,我终究更习惯对自己残忍,而非对敌人。可想在这乱世立足,为王,便得没有破绽,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我先得成为一个铁石心肠,没有软肋的人。

就像此时。我竟然想逃。

我呼出了一口气,顿住脚步。

小花收集完蛇血,走到另一个台子面前,低声淡淡道:“吴邪,把衣服脱了。”

“嗯?”我疑惑地看向他。

他取了一根针,浸入蛇血内,蹙了蹙眉心,又重复了一遍:“把你的衣服脱了。全部。然后躺到上面来,我才好施蛊。”

我见他并非玩笑,此时也不是易起殊念的场合,也便抛却犹豫,把衣服利落的脱了下来,赤呈在他面前,径直在台上躺了下来。

小花站在我的头部后,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目光从上至下的游戈过我的身体,每一寸每一毫,眼中暗涌的眸光丝毫不掩。

我也毫不避讳的盯着他。他对我有欲,我清楚。这欲也不是一时半会形成的,是压抑了多年。只是,我还抱着一丝侥幸,信他不会在此时如同两年前一样要挟我;如果事实并非如此,那我也没什么退路。毕竟不是女人,没什么贞洁不贞洁的,不过是肉体关系,爽快相与便是。



就在我这么想时,上方一片阴影已笼了下来。我忽然很想苦笑,索性闭上双眼。嘴唇落在喉结湿润而凉,发丝缕缕滑到胸膛上也是凉的,混和着他身上甜腻的异香,像蜘蛛丝结成的网,漫天纠缠,至死不休。呼吸愈发郁塞起来,我忍不住启口想呼吸,却被小花的唇舌裹住。他浅尝辄止便抽离,靠在我耳边轻道:“吴邪,爱上我……可好?我会对你好,一千一万倍,胜过那个家伙。”

我抬起眼皮,看向他深色瞳仁里目光迷蒙、却依然面色冷淡的自己,笑了:“你说谁?”

他低垂眼睫,伸手沾了那蛇血,沿着我的喉结、锁骨,向颈侧和肩头厮磨,留下暗红的轨迹,最后停在一处,点了点,我的目光也随之停顿在那。一块淡红的吻痕,黑瞎子留下的。

他手指一划,把那痕迹用更深的红色用力的抹掉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

“昨晚你和他在一起?”他问,语气很轻,似乎笃定,似乎狐疑。

我点了点头,扯起嘴角:“我把他杀了。”

他眉头一动,也笑起来:“你不擅长开玩笑。杀了他?怕是跟他重归于好了才是真的。”

“我说了,我杀了他。”我心中不知怎的恶意翻涌,一把扯住他衣襟,贴近他鼻尖:“你知道我和他以前的关系,不用这种办法我怎么得手?他杀了我二叔,我怎么可能对他还有情?想把他碎尸万段还来不及。”

一字一句,语气如同楔子一样铿铿响在静谧的室内,不知是想欺骗他,还是击碎自己的心虚,杀死被戳中软肋的无措,然后痛痛快快的自欺欺人。

小花未语,他眯起眼,目光里有起伏的惊疑,还有一种快意。

我缓缓松了劲,又仰躺回去。空气里熏香愈浓了些,深红的雾气浓到上空,我好像置身于一片彤云里,神志上下飘忽起来。

话音也落不着实处,只有喃喃的力气:“我他娘早想杀了他,昨天终于找着了机会。你试想,如果他没死,怎会放我走到这来,一直到今天还没有追来的动静?”

他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考我这话几分真假,柔韧的手指扶到我喉结上抚摩,摸上面颊,才启口道:“痛苦么?”

眩晕里我摇了摇头,“不……”

“那我让你忘了他好不好?”

心骤然沉沉一坠,有个意念立刻挣扎着往上冲,就被他的唇猛地压了回去,又咬在脖间颈侧,辗转厮磨,仿佛要把我精血吸干一样的深入。

我从未跟小花有过这样亲密接触,这是一种跟黑瞎子截然不同的陌生感,我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可睁开眼,那烟雾缭绕里的脸孔竟幻变出了那人的模样。

他没带墨镜,灰眼瞳深深注视着我,嘴角一抹蛊惑的笑意。

“我想要你……吴邪。”他启口道。

混乱的矛盾感瞬间将我吞没,一股隐隐的欲火从下腹升腾起来,在甜腻的烟雾里到弥漫开。凉润的手适时握到蛰伏的东西上揉捏起来,我浑浑噩噩地挺动起腰杆,听见自己可耻的喘息渐渐变得粗重,低低呻吟起来。

接着身上一沉,他翻身跪压在我身上,齐肩的发细碎扫过胸膛,激得我浑身一阵寒噤,眼前的面孔瞬间变回了小花,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同时体内什么东西突然突破了桎梏。

“呃……”我的喉口不自禁地溢出一声惊喘,抬眼便看见身下白浊泄在他紫袍上分外刺眼,一个硬物灼灼顶在我腿间躁动。

泄过后脑子更加昏沉,羞耻感却变得异常清晰。我颤抖着手一把抓住他衣服,几乎是咬牙才发出声音:“你他娘的……到底是来帮我施蛊,还是来趁人之危的?你若骗我,今后便势不两立,老子再不会信你任何一次!”

我用力至了极,只把他扯得一下子俯在我身上。

小花的目光锁死了我,发丝的阴影下他眼底是汹涌的情欲,可表情和呼吸都压抑隐忍。他擒着我的手腕一分分收紧,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施蛊要把这针血打在你耳后的穴位里,如果意念侵入不成功,你可能……会死。”

“打啊。”我一下子笑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压根就没想要活。”

手腕间的力度颤抖起来,他垂头在我颈间,表情斑驳不清:“吴邪,你存心折磨死我,还是在报复我当年企图控制你?”

我苦笑,“报复你?报复你能改变什么?能挽回你和我失去的一切么?能结束掉这一切么?做吧,我把命都交给你了。”

可恕我……交不了心。

身体被猛地拥紧,他咽声道:“真想要你……”

后颈被柔柔揽紧,我无力的靠在他肩上,耳后骤然一阵剧烈的刺痛,冰冷的液体注了进来。大脑一下子变得很涨,我的神志忽然异常混乱,像一锅滚水在颅腔里沸腾,各种各样的声音和画面交杂在一起,却都是陌生的,它们在我的记忆和意识里胡乱冲撞。某一刻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魂魄被拽到无限远,经历了截然不同的一生,过了许久许久,又重新回到原来的轨道上,最终一切安静下来,归为一片平静。

我站在纯然的黑暗里,听到一个声音呼唤着我,那是我属于我自己的。我跟随那声音走了很远,突然看见了一束光,本能告诉我那是一切的出口,于是我发了疯的朝那处狂奔起来,终于———

“啊!”

我一下子坐起身来,一种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涌了上来,头痛得犹如炸裂,迫使我瞬间就吐了出来,吐得一地深色的胆汁。

身子立刻被扶住,是个有些面熟的青年,他体贴得端了一杯热茶递与我,和善地笑了笑:“吴小爷,你醒了,喝点水。九爷在外舱睡下了,他说,您身体无大碍,有些排异反应是正常的,休息休息就好。”

“哦。谢谢你。”我点点头,暗自缓了口气,又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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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海末somus 周五 六月 21, 2013 5:20 pm

第九章   初入无间


再次醒来时,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舱窗外天色已近晚暮。海上彤云遍天,小花的背影立在船舷边,妃色袍子与晚霞融在一处,难辨虚实。

我打开船舱内的灯,起身下床。脑子才刚清醒几分,便感觉一阵陌生的意识在脑海里波动起来。我无法准确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有另一个人在脑子里说话一般。那声音告诉我,两天后的晚上,我必须回到工部局去,去完成一件事——黑瞎子曾跟我提过的,有关组织的“交易”。

一瞬间一种冲动从脑海深处涌出,我的脚步不受控制的向前迈了几步,被我堪堪压住,整个人却不知为甚一下没了重心,眼看就要撞在墙上时,一双手稳稳的扶住了我。

“排异反应很严重?”小花在身后道。

我勉强撑住墙,回身瞧着他,指指脑袋,笑了:“没事,里面这魂,有点想篡权,不过老子天生命硬,压得住。”

他盯着我的眼睛,眉头蹙了蹙,喃喃似的自语:“吴邪……你有时侯真像个疯子。”

“何以见得?”我莫名奇妙地笑。

“只有疯子才敢这么赌。”他呼吸压抑地扫在我面上,轻声叹了口气,“吴邪,你赌得太大了。”

我一下不知如何回应,只索性低下头嗤笑了一声代替。他还当我是以前的吴邪,经过了那么多年,依旧根深蒂固的认定着,我还是那个天真无邪、会跟他这个大哥饮酒作乐的好弟弟。他始终无法相信自己,亲自做了帮凶里的一员,把那个吴邪扼杀掉了。

剩下来的,茧子褪出来的翅,蝉身早已没了。

“你放心,我自己有办法压制。”我抬起身,挡住舱内过分刺眼的灯光,弹弹手指上的戒指:“万一实在管不住,还有麻药在呢。”


“你可能……”他垂下眼皮,顿了两秒才道:“会在意识挣扎的过于剧烈时,流失一些记忆。这种情况不能肯定,但是有一定的几率。越让你痛苦的记忆,越容易忘记,因为那会减轻你的意识负荷,让你不至于真的疯掉。”

我怔了一怔,僵在那里。痛苦的记忆?那么让我痛得刻骨铭心的呢。

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感漫上心头,呼吸都有些困难,只觉得屋子里异常的闷,我松了松领口,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忘记了过去,我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你有防止出现这种情况的办法吧?” 

小花摇摇头,我心里猛一沉,复又听他幽幽启口:“算是有。不过这个方法只有我会,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神经咯噔一动,我抬起头看着他,骤然明白了什么,不由自主地笑起来,直至笑出声,笑到无法抑制地弯下腰。

而到底谁是疯子,又有谁可以判决?

小花无动于衷地看着我闷笑,仿佛我是个真正的疯子,而他永远是伸出手将我拉出深渊的那个人。我笑罢,一把抓住他的肩,脸上收得平静无波:“送佛送到西。你给我作了蛊,还剩下一道工序。”

“准备已经做好了。”他踏出门外,顿了顿,“来底舱。”

……

我听过种种有关易容术的江湖传言,有多玄妙多以假乱真,却从不知道易容是一件如此折磨人的事情。

洋人与东亚人的长相有本质的区别。为了伪装成那个人质的样子,小花把我的头发染成金色,眼珠上贴上一层跟鱼泡般薄的绿色软膜,脸上又覆上人皮面具,镜子里映出的已然是一张陌生的洋人面孔,只不过身上的肤色明显深了不少,显得有些突兀。

我深吸了口气,摸了摸下巴衔接处,正有疑惑,便见小花从易容的工具箱里取了一管东西出来,挤了满满一碗白色软膏。


小花拿起刷子蘸了一些,一笔扫在我颈侧,那软膏立刻溶在皮上,浅浅化开一道白晕。

道:“这玩意能盖住你本来的肤色,但是耐不了多久,一般维持三日后沾水就会自然脱落,你需要随身带着。我为你上一次,你便会用了。”

我点点头,正要揭去外衣,目光不经意对上镜子里他的眼睛,冷不定想起什么来,动作僵住了。刚才躺着还好遮掩,现下他帮我刷膏,那颈后的东西必然要被他看到,未免……

想着我顺手抽过刷子,笑道:“不过就是刷在身上,我还不会么?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小花眉头一动,镜中暗光斑驳映不清他的神色,人却未语,只是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我正解衣扣,却见他打开门,在门口顿了下步:“天亮床便会在外滩附近靠岸,你……日后多保重。若是有事,便拿这个东西传讯与我。”

门前叮咚一响,赫然是一串手环样的东西,坠了一个铜铃,正是我在解子扬那见过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联想到了什么,张口便问:“你的这些古怪秘术是从解子扬那得来的?他在你手上?”

他微微颌首:“曾经在。你失踪的两年间,他在我的地盘出现过,想暗中动些手脚搞到解家的机密,被我抓了。可后来出了个内鬼,帮着他逃了。”

我心想难怪小花对蛊术和组织内的一些事都了如指掌,想必是通过某些方法逼他开了口。解子扬在黑瞎子的手下做事,自然也是把他一并卖了。不过,这解子扬能在小花的眼皮底下打通解家逃了,也是本事。

这两兄弟,不愧都是解家人,一对孽障。

目送他走出门外,我立刻褪去衣物,把软膏尽数刷在身上。到夜尽天明时,镜子里呈现出的活脱脱一个洋人,半点我的痕迹也不露。换过人质的装备和衣物,我将堂口的例行事务一一交待给王盟,床一靠岸,我便上了外滩。
趁着拂晓人稀,我迅速赶回了公共租界,凭着脑中的信息来到了工部局后一处不起眼的监狱里。然而“我”的心里再清楚不过,这监狱的地下,便是通往组织的秘密通道。

跟着脑中的信息,我很快和组织接应人取得了联系,一个狱警。与他交换暗号后,我顺利得到了他的信任,由他领着下到了工部局地下。

底下是个地下水渠,水齐腰深,我们一路走,水越来越深,好在有墙扶着我不至于溺水。游出闸口时外面已是另一番景象。我上岸后四处望望,发现这里是虹口港,洋轮和英美军舰的专用码头,心下愈发肯定组织并不是见不得光的地下组织,而是有英官方的势力在背后支撑。否则,他们不敢这么正大光明的来。

咱们吴家……该说何其“有幸”,卷在这么深得一泊海里。

我捏了捏拳头,听到有人在远处唤了一声英文,我本能地心中一跳,意识到那是在喊“我”,便立刻朝那个方向望去,一艘小型军舰赫然入目。叫我的是码头上一个高大的中年洋人,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箱子。

本能地,我意识到这个人是交易中的一方,他的地位不一般,起码,比“我”在组织中的阶层要高。

我走过去,与他照例交换暗号,然后随他上了那军舰。船立刻便驶离港口,开出一阵后,那洋人才有说话的意思。

“东西呢?”

他用英文低声道。我立即反应过来,在兜里摸出了从那人质身上搜到了一个金质筹码,当时我一看便知这是赌场里用的那种,这东西看上去不起眼,可是在赌场里代表着某种凭据,某种能取得万金的凭据。我本身就替杜先生打理赌场,对这种洗钱手法自然再清楚不过。

这样的交易,永远比直接用现金来得隐蔽。

他将筹码接过去查看了一番,便将手里的箱子交给了我,并交待道:“在交给你的‘收剪人’前别试图查看里面的东西,这个规矩,我想你懂。”

我点点头,目光在那箱子上游走了一番,耳边骤然炸起一声枪响,我浑身一震,那洋人血溅三尺倒在了地上,头颅被轰了个稀烂。

强压住心里的惊惧,我立刻朝身后望去,一眼便望见了……黑瞎子正在军舰二层,冲着我的方向勾了下唇角。

我僵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是看着他散漫的走下来,顺手把那枪扔进海,好像杀个人只是浪费一颗子弹的事。海风凛冽,吹得他风衣肆意张扬,像一只落地捕食的夜枭。他走到我面前来,眼睛看也不看几秒前的杰作,只是接过那箱子,漫不经心地打量了我两下,用英文道:“还挺准时。怎么逃出来的?绑架你的那个人在哪?”

我干咽了口唾沫,把早准备好的说辞告诉他,只道是趁人不备逃进了地下通道,又回到工部局,绑架我的那人无可奈何。我说得极其详尽,也不知是否蒙过了黑瞎子。

只见我说完后,他神色无异,点了根烟递给我,笑了笑:“把尸体处理了,下次换个接头人。不安分的家伙,就让他安分。”

我吸了口烟,也想笑却笑不出来,明明该松口气,心跳得却无比狂烈,最终是僵硬地点了点头。我从没想过,原来以一个陌生人身份接近黑瞎子,是这么恐怖的事。

以这样的身份待在他身边,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如同一颗随时可以引爆的炸弹。

“好好干。”黑瞎子吸了口烟,随手扔掉,拎起箱子径直走进了军舰舱内。

我看着脚底鲜血淋漓的尸体头皮发紧,强逼自己将他拖到了船舷边,深吸了口气,一把将他推了下去。

一层白浪高起,转瞬便抹净了痕迹。










第十章  无间惊魂



我站在船舷边吹了会风,心情才平复下来。这艘军舰的速度非常快,虹口港的灯光已然很遥远,逐渐看不清了。

不知道他们是要开往哪里。我正犹豫是否要跟着黑瞎子进船舱,便看那军舰二层有个高大的洋人走出来,朝我招手示意,并喊了一串编号:“D213”,我知道,那便是“我”在组织里的名字。

二层上戒备森严,一排守卫面无表情地站在船舱口,手里拿着枪械。跟那次我在新月饭店见到的装扮一样,他们脸上都戴着一种奇怪的面具,刚好挡住了双眼,一种毫无生机的压抑感扑面而来。这些人不像是人,像是钢铁铸的机械,整艘船上,似乎只有黑瞎子和我、还有叫我的那个洋人,是活着的。

那洋人是个光头,天灵盖上箍着条金属的链子,径直贯入耳眼里,不知是用来做什么,也许是控制大脑。我不禁怀疑这里面所有的人是被操纵的,如同傀儡一样。

若是这样,我便要更加谨慎。不可疑问,不可多话,否则在一群傀儡中就太多明显了。

我吸了口气,随着那人走进舱门,里面空空如也,除了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张地图和一个航海仪,但明显是做摆设用的。他弯腰,将手伸入桌底,一使力,我便听一声沉重的闷响,是金属舱门打开的声音。

桌底是另一个船舱,我跟着他爬下梯子,下面出现了一个甲板是铁网的船舱,似乎底下还有空间。

黑瞎子正坐在一架铁床上,背对着我,裸着上半身。一个医生模样的白发洋人在他手臂上捣鼓着什么,手套和镊子上尽是鲜血。

身旁的光头低低唤了声:“Z少将,处理好了么。”

黑瞎子点了点头,向我做了个手势。我忙凑上前去,听他用英文道:“把箱子打开,这东西解码你更在行。”

我看向箱子,心里咯噔一下,那上面有几个拨动的按钮,是密码锁一类的装置。脑子里属于那个人的意念瞬时跃动起来,一些数字在陌生的思绪里计算演练,毫不受我自己控制。


勉力克制住混乱的眩晕感,我把目光瞧瞧挪到黑瞎子的身上。

他没有戴眼镜,微微眯着眼,眼角有一道清晰的刺青,跟两年前我见他最后一面时一样。

此时灯光明亮,我才看清那刺青更像是某种疤痕,是微微凸起是,肉里像埋了什么似的。

那医生在他手上切开了一道长口,自手臂里取出一个形状奇特的“核”,接着竟从肉里带出几根极长的细藤。可想而知会引起怎样的剧痛,而黑瞎子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痛苦的迹象,只是紧紧绷着嘴角。

无法想象,一个人体内埋着这样的东西,是怎么生活的。

胸口有些窒闷,我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这瞬间一声极轻的“次”一声,一下股鲜血从他伤口里涌了出来,细藤全部脱离了血肉。

黑瞎子的表情霎时一松。医生低声快速的说了句什么,他只是点了点头,扫了那血藤一眼,眼底很暗,尽是讥嘲:“噢,看来实验只在我一人身上成功了。”

说完,我看见他眼角的疤痕,迅速平复下去,了无痕迹,而手臂上的血口也已非人的速度迅速长拢起来。

“A monster。”他低笑着吐出了一个单词,迅速用绷带包扎上去,另一只手腕上明晃晃的,竟戴着我落在家中的手表。

心脏像被猛地挠了一下,我撇开脸,手在密码箱上着力抠紧,才堪堪缓了下来。然后颤抖着手将脑子里出现的数字,一个一个按下去。

密码箱“咔嗒”一声打了开来。

黑瞎子披上衣服站起身来,走到箱子旁,抬高箱盖。里面呈现出的,赫然那个前几日我在赌场拍卖的赝品青铜盒,除此以外还有一个玻璃试管,内里装着一株血色的植物。只看了一眼,我心里便咯噔一动———

那是……黄泉树的藤蔓。

他拾起那瓶子细细瞧了瞧,又放了回去,接着拿起盒子左右看了一番,眉头微微一跳,竟自语似的冒了句中文出来:“小狐狸……”

妈的,他看出那是赝品了。

心底陡然一紧,正对上黑眼镜的眼,一双灰眸正盯着我。刹那间我感觉自己露了破绽,当下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却见他意义不明地笑:“D,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问题?”

我忙摇摇头,硬着头皮蹦了一个单词,按捺住随时可以挣破胸口的紧张。

下一秒,他突然提高声音,冲我背后扬了扬盒子:“是真货,可以拿回总部了。”

我面上冷静,心下却惊愕:他明明看出来了,为何不说出来?难道他看出我的真实身份了?不会的……我的脑子里有那人的意识,小花的易容也精细,没理由这么快就穿帮。

心底越来越悬,手心已暗暗捏了把汗。

这时脚底传来砰地一声,那铁网向两面打开,底下竟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入口来。那是一艘在水底下的船。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中国由于清政府的闭关锁国,可科技着实落后洋人太多,现今虽然是新时代,可也更迭不了这点。我从二叔那里耳闻天文科学方面的知识不少,也仅仅听说过这种船的名字叫“潜水艇”,国内是决计见不着的。

背后被拍了一下,硬邦邦的表撞得我肩膀生疼。黑瞎子道:“把箱子提着,走。”

我忽然松了口气。

对了。他没认出来。他若认出来了,绝然不会让我走进这扇组织的大门。


进入潜水艇一会后,我便听到一阵沉闷的机器启动声,似乎艇身在往下潜,我想到这是自己置身于在海面下,一种不适感便自脚底升了起来,觉得有些胸闷。那几个洋人和黑瞎子却适应的很好,显然是坐惯了。

封闭的空间内难以辨别时间,我不知道这潜艇是驶去哪,也不便发问,只是跟他们一样干坐着。黑瞎子也似乎疲累至极,靠在舱壁上闭目养神。我勉强将注意力从他手臂上移开,也闭上双眼,以减轻这种陌生的不适感。

因着昨夜并未睡好,很快我便犯起困来。

正睡得迷迷糊糊,我忽听艇身发出一阵闷响,四周的灯微微一暗,舱发出门哐啷一声。

黑瞎子站了起来,道:“到了,上去吧。”

随着他们爬上舱顶,上到了另一艘船上,我站在甲板上向四周望去,发现船正靠近一个灯火通明的港口,但绝然不是上海。这是一座岛,看起来非常繁华,至少它的港口比上海大,停泊的船只也更多。

我粗略计算了下行驶的时间,结合组织的背景猜测了一番,心想这里大抵是港岛。尽管我极不愿意承认,但自江宁条约后,港岛的确作为英国人的地盘已逾多年,不受其他势力的牵制。我要是裘德考,也会把总部设在这里。

上岸没多久,我们避绕开了热闹的城区,几队人乘着几辆小卡车,沿着海岸线一路开,有些海岸尚未在开拓,道路十分颠簸黑暗,周围只能见着零星的灯火,然而不远处浅滩上却有一处十分明亮,那竟是一座建在暗礁上的人工岛,一道石桥径直通到上面。

桥口有一扇巨大的黑色铁门,却没有门卫,只趴着十几条体型庞大的黑狗——森森獠牙外露,一双瞳泛着暗红的兽光,脸部的皮毛已然脱落,暴露出白色的头骨,竟是我跟黑瞎子在京城小巷遭遇过的那种“阴犬”。

我见识过这东西的可怖,心里陡生寒意,见那领头的光头洋人却视若无睹,径直推开铁门,众人跟着他向内走去,也只好咽了口唾沫,走上前去。

不料我还未接近铁门,那几条黑狗骤然立起了身子,发出威胁性的“嗬嗬”声,眼睛死盯着我。

我霎时冷汗便冒了出来。

糟糕…我怎么没想到?是味道。面貌可以隐藏,味道却是无法抹去的。

其他人全过回头,目光异样起来。脑子里嗡嗡直想,我僵在那,一时忘了该如何解释,连基本英文都忘了怎么表达。

“这家伙有问题,他的身上有不属于这里的味道。”前方那个刀疤脸的光头回过身来,面上露出一丝狰狞的表情。

心里咯噔一下,我意识到事态不妙,脑子里飞速的筛选能解决这个局面的信息,却见他猛一伸手,还未反应过来,颈部霎时一紧,被粗硬的手指牢牢钳住,小腹上遭了重重一击,我痛得弯下腰来,被往锁着那黑狗的地方压去。

它们兴奋地耸立起背部,裂开的下颚涎水直淌,热臭的腥味直冲鼻尖,显然对我这个即将到口的食物垂涎不已。

我的额上淌下了豆大的汗液,深呼吸一口,咬牙强迫自己镇定。

“不,你错了!我两天前被一些奇怪中国人绑架过,身上当然有携带他们的味道!”

颈上半分也未松,刀疤脸冷冷地俯视着我,“谁能作证?”

“他!”我拼命抬起头,把目光聚向黑瞎子。而他只是抱臂站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饶有兴味地笑着,墨镜上的暗光却毫无温度,也没有半分启口的意思。

我心里猛一沉。对了,他现在不认得我,本身又是个足够冷酷的性子,在他看来,此情此景不过是多管闲事而已。

妈的,这可怎么办?死在这关上,那可真是得不偿失,我绝不要!

颈子上猛地一沉,头被向上拽起往前一推,堪堪距最近的血盆大口只有寸遥,涎水都飞溅在脸上。我恐惧地屏住呼吸,如果那人再往前推几米,我就会被这些黑狗一拥而上,吃的尸骨无存。

求生的本能压得神经绷到极致,忽地一个念头闪了出来,我脱口便喊:“等等!Z少将,在被那个奇怪的中国人绑架的时间里,我拿到了那个人的一个东西,你也许感兴趣!”

“哦?”黑瞎子终于出了声。

身上势头稍稍一缓,我得以抬起头来,见他一挑眉,在夜色里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能让他感兴趣……

我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急促地喘了口气,“在我口袋里。”

人被拎起来,黑瞎子摆摆手,示意那刀疤脸将我松开。

我从衣兜里将那个备用的麻药戒指掏了出来,低头递过去,信口胡扯:“是这个。那个奇怪的中国人似乎很重视这个戒指,我猜想也许藏了什么秘密,就顺手拿了。而且,Z上将,我还在那个中国人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记事本,里面有一张跟您的样子很像的人像照片。”

“我?”

他面色微微一怔,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刀疤脸淬了口唾沫:“Z少将,这个家伙肯定是胡乱撒谎!”

身体一紧,往前搡去,却被黑瞎子的胳膊半途挡了下来。

他似笑非笑地扫了我一眼,对刀疤脸道:“他说的是事实,刚才我不出声,只是想试试这家伙的胆量。以后就让他跟着我。”

那人点了点头,不怀善意地看了我一眼,终于罢休,走进了铁门内。

我心里骤然一松,死里逃生,一时双腿有些发软。黑瞎子的背影在前方顿了顿,我立刻如提线木偶般地紧跟了上去。

石桥上海风狂烈,暗礁不时露出海面,犹如突然冒出的幢幢鬼影。

我冷得打了个寒噤,看了看身后巨大的几条黑影一眼,几点红光忽明忽灭,心中寒意更深,不由加快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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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海末somus 周五 六月 21, 2013 5:21 pm

第十一章  地狱训练

出乎我意料的是,此后黑瞎子没有多质疑我的言辞,不知是因为他在组织内暂时无法避开耳目,需要寻找合适的时机再发问;还是是心里就笃定我很可疑,安插在他身边反而更可控。

若是第一种,跟他接触越多,对话越多,我越容易露出马脚。

若是第二种,那么,我随时可能丧命或者彻底拆穿,计划失败,一无所获。

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令我彻夜难安。

可无论怎样,我必须要冷静行事,在黑瞎子有所动作前,绝不能自乱阵脚。既然已经入了虎穴,那就定然有接近虎子的机会,他要与我周旋,我也只有使出浑身解数,变阻碍为桥梁也未尝不可。

就当舍命赌一局,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赌了。


当晚,在面见了裘德考后,我才搞清楚这座人工岛是座军事基地,是组织专门培养行动人员的地方。

我和潜艇下来的所有人,都是军队里的受训者。统共有A至F六只军队,负责执行的任务各不相同。D的前缀是我所在军队编号,十分幸运,这只军队负责全岛巡逻、维护治安,我有大把的机会进行调查。

天还未亮,我们便被带到浅滩上,分队站好,接受黑瞎子的巡视。

由这种情形看,他大抵是军队的总教官,这六只军队有各自的队长,可都受他管制。而他自己,则直接听命于裘德考。换而言之,如果裘德考是最高统领,他这个“少将”差不离是个二把手。

至于裘德考是不是,由于我对英国人的军衔和爵位都不甚了解,也便不得而知。




当训练开始后,我便再没有精力观察周围,因为这种强度简直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几乎没撑过半天,我便感觉自己体力濒临透支,非人的训练还在无休止的持续。


阳光烈得惊人,灼得头发都散发出一股焦糊的味道。海水扑在皮肤上又被迅速蒸发,留下一层层盐渍。汗液恣肆全身,我粗粗喘着气,人已然有些眩晕,周围的口号声却还声嘶力竭,好像他们感觉不到丝毫疲累。

此时我才意识到,这个严重、却被我忽略的问题——体力和身手。

我没接受过任何军事训练,跟这里的人天差地别,如果持续下去,迟早会暴露破绽。

该怎么办?

称病或告假绝不行,那样便会失去深入组织内部的机会。

向黑瞎子求助?

我艰难地抬头看向那个方向。

黑瞎子站在礁石上俯视我们。人逆着烈日,周身轮廓刀劈斧削的锋利,全然是个冷酷的军官。这瞬间,我便在他身上捕捉到了裘德考的影子。

是的,也许他们本就是同一种人。血都是冷的。

所以更不能动这门心思。他已经对我有所怀疑,这一着棋只会把我自己逼入死局。

不能退,那么只有坚持下去。一定能抓到机会。

我咬紧牙关,强逼自己收紧颤抖的肌肉,一次次重复着机械的训练,在逐渐暗下的天色里,身体的感觉也仿佛被交叠的浪潮淹没下去。

“A431!”一声高喝乍然响了起来。

四周霎时一片寂静,训练中止了。我不由打了个激灵,意识到那是黑瞎子的声音,立即抬头望去。

只见他从礁石上一跃而下,散散漫漫地往AB队方向踱步过去,那边的人霎时齐整整矮下去一片,抱颈蹲在了沙地里,像一群蠕蠕的爬虫。

我正奇怪怎么回事,便看A队骚动起来。

接着人影一晃,随着一声闷响,黑瞎子提膝起落得快不眨眼,一个人影突兀地从低压压的队伍里抽离,滚到浅滩的浪里,捂着腹部一阵抽搐,又爬了起来,朝地上淬了口唾沫,骂了句什么。

那似乎是个越南人,比着黑瞎子矮了一个头,浑身的腱子肉发达得很,活像头赤黄的豹子,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他双脚划开,拉出了个搏击的姿势,下一秒便暴起反抗,却被黑瞎子猱身避过,黑色闪电般地腾起,修长有力的腿掀起一层白浪,提膝便顶!

撞击的刹那,骨节错位的喀喀声响得惊人。那人霎时翻出去了几米远,伏在地上,嘴里咳出粘稠鲜血和牙齿,触目惊心。

赤裸裸的、令人胆寒的暴力。

他曾给我讲的弱肉强食的道理,就如此真实的袒露在我面前。

“倒霉鬼,敢挑衅总教官……他会被送去那个地方的。”身旁有人突然道出了声。

我的目光被那一脚钉死在他笔挺似枪的军靴上,悚然感从头皮麻到背脊,爆起一身鸡皮疙瘩,顺嘴接到:“什么地方?教官为什么揍他?”

那人狐疑地扫眼过来。我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想扇自己巴掌,忙指了指脑子,强笑:“前几天执行任务出了差错。”

他恍然状地咧了咧嘴,却没有立刻回答我,眼珠颤抖地挪向黑瞎子,才压低声音:“这个家伙趁总督不在,走私了一些东西去外边。作为惩罚,他会被送去一个地方。相信我,你不会想记得那个地方的。没人能从那活着出来。”

某根神经蓦地一绷,我眼角扫了扫黑瞎子:“除了……他?”

那人打了个寒噤,撤开目光,咽了口唾沫:“他不是人类。”几个单词含混地从他喉咙里滚过,又挟带着浓重的恐惧吞下。

我也不由吞了口唾沫。黑瞎子重新回到礁石上,我才听他出声:“别试图挑衅他的任何命令。他是个用来控制整个军队的实验品,一具变异的尸体。跟我们一起打过仗的人,都见过他吃人的样子。”


脑子猛地震荡了一下,眼前掠过京城地底的幻境里黑瞎子幼时的样子,我整个人不禁有些发懵,远处一声尖哨响起,魂魄才骤然归窍。

一抬头,堪堪对上黑眼镜梭巡的视线,我鬼使神差地,抱颈蹲了下来。

“D213。你出来一下。”那声音漫不经心地念道。

冷汗霎时爬满背脊。

我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

出水后的皮肤暴露在海风下,遍身的刺痛。

手臂上伪装肤色的白膏已经褪去不少,我不知道自己的脸部是什么样,看见前方的黑瞎子只觉得胆战心惊。他夜视能力极好,若是我面上肤色褪去,根本无处可藏。

忐忑地走近他身侧,我头也不敢抬,道:“Z少将。”

他似乎跟本没留心我的意思,只是插着裤兜,往室内走去,“今晚开始,你不用跟队巡逻,只需要为我办事。”

“是。”我点点头。

他手一扬,一把钥匙抛了过来,我伸手接住,见他微微侧脸,嘴角勾起一道弧:“东西在军部的换衣室里,柜子的号码钥匙上有。”

有机会了。

我暗笑一下,刚要动身,复见他又退几步折了回来,拍了拍我的肩,压低声音笑道:“办得隐蔽点。三天之内没办成,你就不必回来了。”




一股森寒浸透周身,不知是不是海风太烈,我竟打了个哆嗦。

疾步走到换衣室,寻到那把钥匙上的编码,打开柜门,那里面放着薄薄一张纸片。我翻过来一看,见那是一张照片,细看之下,就惊得一个激灵。

那是我一直在找的青铜盒上缺失的一部分。下面有一行小字——
把这张照片交给你遇到的那个“奇怪的中国人”。要他打这串号码,我届时会在澳门的“威尼斯人”赌场等他。

照片背面,则是一串电话号码。

不觉间已汗流浃背。

他的意思是,让“我”回去找我?

操!玩大发了!








第十二章   陡生惊变

为了执行黑瞎子的不可能任务,我回到上海,藏身到租界外自己管辖的仓库里,思考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

要我出现在澳门赌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若真身亲自去见他…恐怕难以脱身。但他这张照片非同小可,上面的青铜浮雕片,就是我两年一直找的,竟然在他手里。难不成是当时他对二叔下手拿走的?或是他从组织里弄出来的?还是东西不在他手里,但他知道在哪?

他给我这张照片,无非是在暗示他知道我想要什么。

到底该怎么办?前去和放弃都不行,妈的,真是进退两难。

这家伙根本是想玩死我!我点了根烟,狠狠吸了一口。心里的焦灼未灭,反而愈演愈烈。捻了烟头甩到地上,我用力碾了一脚,恨不得那就是黑瞎子。跑到水池前,我洗了把脸,盯着镜子里的样子,心下咯噔一动。

故技重施,找人冒充我?

转念又觉荒谬:不,不可能……要是陌生人还能瞒过,以黑瞎子的眼力和他对我的了解,怕是说上两句便会立马穿帮,到时情况更棘手。

吴邪这个人,绝对不能出现。只能让王盟代我出面了。而且会面绝不能在他的地盘。把王盟挟持了逼我出面,这种破事,用脚趾就能想到他干的出来!

念及此,我立刻唰唰提笔写下约见时间和地点——明晚7点,在十六铺码头附近的一艘船上会面,不见不散。

他认得我亲笔,必会前来。

找到仓库内的电话,我拨了家中电话。仓库通讯是青帮内部的,这么干是为了以防打草惊蛇,让小花知道我回来了,怕是要坏事。

“喂?”

王盟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好小子,这段时间果然没乱跑。我心里一喜,“王盟,是我!”

“你谁?”那边疑惑道。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声音不对,忙喝了几口水,用力压着喉头,把致声音变粗的药梗吐了出来,清清嗓子:“我。”

“老板!”那边惊道,“你事情办完回来了?太好了,这几天有位故人找你,非得见你本人,可把我愁死了!”

“谁?”我一愣。

“张家那闷小哥!说是务必得亲自跟你说件事,我只好说你下了南洋,过几天回来。”

我心下惊愕:这当头闷油瓶怎么突然出现了?不是听说他回了华北,退隐山林当他的族长去了,怎么这会又出关了?修炼成精了?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必有要事。

可这会我这个面目怎么见他?不成,先拖一拖,把火烧眉毛的事先办了。他既然来了几天还没走,说明算不上多紧急。

“喂,你知会小哥一声,说我在南洋暂时回不来,让他把事情交待给潘子。”我顿了顿,捏紧话筒,“有一张照片放在仓库门上,你且取了,明晚去十六铺码头,取艘船去见一个人。你认得的,在九门祭典上来搅局的那个家伙,叫他黑爷便可。见了面,你便说我下了南洋一时半会回不来,任何事情由你出面。对了,你把阿叶带去。若那人带了照片上那个东西来,说要当面交给我,不肯给你转交,你就要阿叶想办法将那东西偷来,她擅长办这种事。”

“是,当家的。”

我沉默了一秒,在挂下话筒前道:“把我抽屉里那个怀表带上,到时,交给他,就说这东西,我以后会找他来取。”

……

第二天傍晚,我回到了港岛,将自己写的亲笔信,交到了黑瞎子手里。他搭了船,仅带着“我”一人,如约到了。

两艘船渐渐靠拢,我跟着黑瞎子来到了自己的船上。王盟一见我在他身边,霎时便吓了一跳,好在他跟着我几年早已磨练出来,转瞬就敛了讶异,不过见着我跟着黑瞎子迎面走过来,还是不甚自然。倒是阿叶,一副媚然自若的模样,我心有意外,这小妞倒是有胆色。

“你们当家还躲在船舱里,不肯出来?”黑瞎子撇头看了眼船舱,饶有兴味。

王盟摇摇头,“我们当家的下了南洋,他说您有东西交给他,让我代他来取。”

黑瞎子没答话,只是嗤地笑了:“哦?转交给他,我有这么说过?”

我心下一沉,心想他果然要耍花招,便给王盟使使眼色,叫他行动——
然后他会掏出打火机,接着阿叶会给黑瞎子点烟,这便是暗号。

可不知为何,我只见他掏出了烟火,阿叶却杵在那,半分动静也无。一时气氛有些尴尬,我没料到会这样,赶紧给他打手势,王盟愣了一下,只好自己上前,给黑瞎子点了根烟,干笑道:“黑爷,我们当家的确是这么说的,您再想想?”

黑瞎子两指夹了烟,吸了一口,摇摇头:“抱歉,想不起来。不过我倒是想得起来,有人跟我提过,你们当家没下南洋,而是跟解家人在一块。你说是不是?”

他声音扬了几分,王盟有些无措,我却看见阿叶微抬眼睫,看着黑瞎子点了点头,面上神情十分不安。

那个“你说是不是”,原来是对着她问的。

我木在当场,整个人跟被雷劈了一样。

他妈的……阿叶是黑瞎子安插在我身边的人!

拳头捏得死紧,我心乱如麻,不知道她是否知晓我易容的事,万一她知道,此时告诉了黑瞎子……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阿叶忽然上前来,靠近他身侧,一边拿着扇子替他扇风,一边柔声启口:“这位老板,您稍安勿躁。我们当家的,前段时间去了解家作客,不过后来,他的确下了南洋。”

黑瞎子一时未回,我在他身后看不见他表情,只见着阿叶笑得莫测,心想这两人耍什么把戏?一眼却瞥见黑瞎子的衣兜起了动静,一块东西给钓了出来。我定睛一看,竟见阿叶虽是在扇扇子,指尖却在微动,细光闪动,似乎丝线连着腕上银镯,一点点把那东西收进了袖管。

我一下错愕:这是怎么回事,这女人竟帮着我,背叛黑瞎子?

心下狂跳不已,我死死盯着黑瞎子垂在身侧的手,生怕他发现了,生怕下一秒他就发作。

阿叶淡定自若地收了扇子,眼角瞥了我一秒,我心下莫名一阵异样,总觉得哪不对头。就在她回身那一瞬,黑瞎子忽然抬手捻了烟,丢到地上。



发现了!我心猛地一坠,就听他笑道:“说实话,我不愿意对女人下手。除非,这个女人不是女人。”

说完我便见他掏了枪浑身砸向阿叶后颈,而那头却一挨身,闪电般地从他腋下滑了过去,甩了一把蝴蝶刀出来,被黑瞎子一侧身,擦着衣襟堪堪避掉,举枪就朝阿叶开了一枪!

她身形震了一震,中枪处却未出血,身体的骨骼却发出一阵奇怪的咯咯声,手脚变长,肩撑宽,子弹从肩胛里褪了出来。赫然,是一个男人的身形。

我霎时便辨认出了这是谁,惊立当场,见他迅速揭掉头发和一张皮,手里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黑瞎子。

是小花。

“姓解的。我就说这女人怎么敢玩命,原来是你扮的。”黑瞎子指着他脑袋,动动枪口:“他人在哪?”

“不在上海。”

一个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

我还未缓过劲来,更让我惊愕的情景接踵而至。我抬眼望向船舱门口,便见一个灰蓝的人影出现在了视线内,久违的冷峻面孔一点没变。

怎么回事?我看向王盟,那头却是一脸的不知所措。

妈的,蠢到家了,被这么多人跟踪浑然不知!我气不打一处来,只想上去扇他嘴巴子。


“啧,哑巴张也来了。”黑瞎子声调微扬,笑得更肆意了:“我跟老情人见个面,你们都要来凑热闹?”



我听得大窘,可在这种情形,也只能不动声色憋着。

闷油瓶走近了几分,盯着他道:“我无意打扰你们,不过有件事,我必须得问清楚。”

说着,他手一扬,一个瓶子划出一道弧线,被黑瞎子稳稳接在手。我仔细看去,那里面装的是一根黑漆漆的、卷曲的藤蔓。

黄泉树?

“知道吴邪在哪么?”闷油瓶淡淡道踱步走到跟前,手一动,掏出一个银亮的东西来,竟然是我让王盟拿的怀表。

小哥,这是做什么?他知道我在这?

呼吸绷得极紧,我见黑瞎子抬手去接那怀表,闷油瓶却将手一收,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他袖里一道黑光一闪,势如破风,黑瞎子极快地避了几寸,却只听“噗”地一声,猝不及防地,闷油瓶手中把古刀已然没入了他胸膛。黑瞎子的手死死抓着刀刃,皮手套裂了个稀烂,暗红的血尽数溅在闷油瓶的脸上。

我脑子嗡嗡直响,僵在那里,头晕目眩。

“对不起,挖了黄泉树的人,都得拿命来补上空缺。”闷油瓶一字一句,声无波澜。

话音落地他手一拧,刀刃横贯出背脊,黑瞎子只是闷哼了一声,翻在了一边。

闷油瓶一把抽了刀刃,我才如梦初醒,整个人失魂落魄,只觉双腿发软,连滚带爬的一把扶起黑瞎子。墨镜歪在一边,他眼还半睁着,可明显神志已经涣散了——那刀正正捅在他心脏上,不偏不倚。

我浑身上下都开始打哆嗦,巨大的仓惶和悔恨乌云压顶,压得人心神愈裂。我拼了命的拿手去堵那个血口,却怎么也堵不住涌出来的血。头嗡嗡炸的厉害,我甚至希望我立刻昏过去,权当做了一场噩梦。

因为这可怕的清醒让我第一次真正的意识到,这个堪比修罗的男人,也是会死的。会死的彻彻底底,上穷碧落,下觅黄泉,再也找不回来。

我们纠缠了半辈子,也就断得干干净净,一点丝都不留。

“你他妈…做了什么?”

我机械地抬起头,盯着闷油瓶,满眼都是鲜血的颜色,牙关直打颤。

闷油瓶皱了皱眉,无声的质疑着我的举动。

“你他妈做了什么?”

喉头里爆出一声兽般的嘶吼,我拎起他领子,一拳当头挥下,被他轻而易举地便拧住手腕,推得摔出几米,我几个趔趄都没站稳,被一双柔软的手臂堪堪接住。

“他是吴邪,哑巴张。”

小花低声道。

闷油瓶怔了一怔。

我盯着他,扯了扯嘴角,想哭又想笑,却只有躬下身子大口喘息的力气,浑身止不住地抽搐起来。

“吴邪。”

肩膀被按了按,我触电似地猛地挥开,冲到黑瞎子身边,将他一把架了起来,往我们来的那艘船上拖。

不是变异的实验品么,组织里肯定有法子让他活下去。

“吴邪,回来,你去哪?他已经死了!”

小花在背后道。

海风猎猎,夜色里一切都飘忽不定,只有身上还残存的温度和脸上恣肆的液体,是真实的。

我回头看了身后三个人影一眼,咬了咬牙,吐出几个字:“他没死。也不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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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海末somus 周二 六月 25, 2013 3:09 pm

第十三章 失之知重


身上的重量好像重过千斤,我跌跌撞撞的把他拖到驾驶室里,开始疯狂的翻找止血药和通讯设备,然而一无所获。

此时此刻,我才发现自己的无能,我能做的就是拼命的开船,凭借着脑内属于别人的意识开回港岛。

我的手僵在方向仪上,目光却盯着窗户反光里黑瞎子的影子挪不开,浑身止不住的打抖索,看他躺在那,血从黑衣上不断的淌出来,从未有过的安静,只觉得怕,从出生到现在从未这么如此恐惧。

终于,我怕得再抓不住方向仪,哆哆嗦嗦地把他扶起来,触手尽是湿黏温热的红,脑子恍惚得厉害,想哭,又想吼,喉头却只挣出一句野兽样的嘶叫:“黑瞎子你他妈别睡!”

怀里的人毫无声息。

我抖着手摘掉他的墨镜,那双眼还微睁着,一道迷蒙的灰,没了神采,瞳孔放得很大。

我搂紧他的脖子,贴上他胸膛,那里还有一丝余温。脸上潮热湿润,分不清他的血和我的泪。

“你别睡……”我张了张嘴,一通胡言乱语,“你醒一醒……老子再也不跟你对着干了!老子什么都听你的!你还是吴家保镖,我还是吴家少爷,咱们像以前一样……被你他妈的操死我也愿意!”

说罢我屏住呼吸,像个傻子般期盼着他像以前每次戏弄我一样,会突然笑着醒过来。

然而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

失重感猛地袭遍了全身,那是一种身体某一部分的重量,骤然失去的感觉。
我本以为自己恨透了这个人,此生不想再见他第二次,现在才发现这想法他妈的真可笑。这个人就像一把刀子扎在我命里,扎进来是一个血窟窿,抽离的时候,带走的却是半颗心。

剩下的一半,也只装得下这诺大的家业了。

铭宗。我这辈子也只能铭了忠,忘了你。

“你赢了……蝎子。”我一点点勒紧他的身体,咧咧嘴,还不容易才念出那个久违的称呼。

跟你赌,本少爷从来赌不赢,总是输得最惨。狗日的,真够可笑。

我木木地从他胸前的血泊里抬起头,眼前也看不清,便去扳住他的头,用力吻住他逐渐冷却的嘴唇,想像每一次和他接吻的感觉,都惊心动魄。只有这次,是寒冷的,彻骨透肤。

模模糊糊地,我生出一个念头,手摸进了他的衣襟。摸了几下,没摸着我想找的枪,却摸到另一个冷冰冰的物事。掏出来一看,竟是一个装着黄泉树的玻璃瓶。

跟闷油瓶手上那个不同,这株黄泉树是鲜红的。

我猛然想起那天,医生在黑瞎子手臂上取出这玩意的情形,整个人一震,惊得清醒了几分。刚才,我竟是做了陪他赴死的打算,如果没看到这玩意,我恐怕已经一冲动把自个崩了。

我掂掂瓶子,心想这黄泉树是有再生的药效的。黑瞎子将它贴身带着,必是以备不时之需。

当下不做半分犹豫,我扯散黑瞎子的衣服,取出黄泉树,放在他胸口那个血洞上。

只听“嗉”地一声轻响,那玩意像虫子的触须扭动起来,撒开枝桠汲取周围的鲜血,接着缩成一团,竟迅速地钻进了血口里!

我瞪着他胸口,手脚冰凉,大气不敢出。

只是须臾,惊人的变化便发生了。黑瞎子的身体抽搐起来,胸膛里传来了呼吸的动静,我回过神来,扑上去按住他手脚。

在这瞬间,他突地爆出一声咳嗽,口鼻剧烈的喘息起来,随着那血口被黄泉树的蔓藤填满,他的呼吸也随之一点点舒长下来,却没立刻醒转,想来是还需要时间恢复。

他呼吸和心跳终于恢复正常的一刻,我人也瘫软了,抓着旁边的方向仪滑靠在地上,像经历了一场狂风骤雨。整个人再不剩一丝力气,却不自禁地笑出声来,顾不上脸上血泪纵横。

还好,没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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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qkldgj 周五 六月 28, 2013 5:20 pm

作者,你下次什么时候更新?
che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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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海末somus 周五 六月 28, 2013 5:22 pm

qkldgj 写道:作者,你下次什么时候更新?
cheers 
应该是后天WWW今天和明天写白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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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海末somus 周一 七月 01, 2013 5:12 am

第十四章  自渎之耻

我开着船漫无目的地行驶了几个时辰,到黎明来临时,我终于听到了黑瞎子醒来的动静。

刚想过去,手不由一抖,才想起自己还戴着别人的脸,连忙对着玻璃整顿了几下,检查完没什么破绽,方敢回内舱。

黑瞎子靠在舱壁上,捂着胸口,撑着坐了起来。淬了一口呛出的血沫,擦擦嘴,朝我进来的方向抬起了头。他眼睛却因没了眼镜遮掩而畏光,眯成一条缝,神色阴冷的像一头狼,似乎在很艰难的分辨眼前是谁,手上的枪口同时瞄准了我。

“不不,我是d213,少将!”我心里一悸,立马举起双手。

他神色稍稍一缓,晃晃手示意,我立即反应过来为他遮住了光,他脸上紧绷的线条才松了松,低头去摸自己的胸口。

我刚才翻涌的情绪还未压回去,指了指那空瓶子,一出口语气便有些慌:“少将,这里头的东西我给你用了。”

他拾起来掂了掂,若有所思地勾起唇:“你做得很好。”

说罢就见他利落的从我衣服上撕了条布,三两下系在了自己眼上,扶着舱壁站了起来,脚却踉跄了一下。

我下意识地一把扶住他,触到的皮肤冷得惊人,毫无生气。一瞬间我有种冲动想拥住面前挺拔的脊背,理智却硬生生的抑制住渴望,手瑟缩地又收回来。

是的,吴邪,你他妈就是头倔驴,就怕一触碰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都前功尽弃。打从戴上面具起,就回不了头了,不是么。

我站定在那,看他走到驾驶舱调整了方向仪,船便开始转向,不禁担心起来,忍不住问:“少将,您打算去哪,不会是要回去找那艘船上伤你的人吧?”

黑瞎子没说话,调整完毕后,点了根烟。狠抽几口扔掉,才启口,声音很沙哑:“你有没有听过一句中国古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心下咯噔一下,听这语气戾气十足,心想他和闷油瓶这梁子必是结下了。只是这闷油瓶为甚突然对黑瞎子动手?还是跟挖了那黄泉树有关系?这树于张家有什么极其重要的意义,竟要一刀结果了黑瞎子的性命?

“我失去意识后,那个奇怪的中国人有没有出现?”他回头,又擦亮了一根火柴,漫不经心的点烟。

“没,我立即采取了必要的措施,将你带离了那。”

“啧……那是我的幻觉了?”

他咬着烟,含混的自语般道,用的中文,语气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光影跳跃,黑布后那双眼明明没在看我,我假装出听不懂的疑惑神情,却感觉魂魄里外要被戳透了,心惴惴得厉害,又难受得至极。

不知这事一出,他是否会误会什么。

离他脊背咫尺之遥,我心里发堵,刚打算借口出去抽根烟,面前一幢阴影却倒下来,我立即伸出胳膊,被压下来的重量抵在墙上,黑瞎子的头滑在我颈子上,一刹那我心下一凉:完蛋了,露馅了!

我浑身打颤,当即便有点自暴自弃,站在那闭上眼,鼻尖尽是浓郁的烟草味,屏息的等着他发作,可下一刻才反应过来——身上半分动静也无,仅仅因未恢复又晕了过去。

神经一松,不知怎的又有点失落,我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番,强撑住身体把他扶开几寸,却在暗淡的光里瞥见熟悉锋利的轮廓,手便着了魔样地从鬓角嵌进发里,豁出去了地抬头吻了上去。嘴唇冰冷冷的一片。


他的体温真的很低,像渐渐融化的一块冰,我却记得他以前每次靠近我都像块炭,能把人焚成灰,不禁紧张起来。心下冒出一念,鬼使神差地我就开始解自己扣子,脱了上衣搂紧他,用手搓着他背,希望能暖热一点。

这法子还真有效,很快,我就感觉他在回暖,生命的征兆开始变强,颈侧的呼吸也清晰起来;而我这边却糟糕透顶,下面已经支着小帐篷,有了反应。

妈的,真丢脸。眼看他就要恢复意识,我急忙把他扶到一边靠着,慌不择路地逃到一旁的更衣室里,关紧了门,气喘吁吁,满头是汗,下面却硬得更厉害了。显然这两年我太苛待自己,说是风流实则禁欲,半点荤腥也未沾。除了他的身体……我根本碰不得旁人,风月场上被杜先生逼着试过一两次,每次都是临阵脱逃。

放纵一次罢……反正没人知道。

我咬咬牙,解了腰带,摸到早已潮热的胯下。一边支楞着耳朵听外边的动静,像做偷一样提心吊胆。手触到之处都敏感起了快意,闭眼睁眼尽是两年前和他翻云覆雨的情形,听他蛊惑地唤我少爷,身体热得要命,羞耻感却异常强烈,逼得我没几下就一泄如柱,沮丧感也接踵而至。

窝囊,没想到堂堂吴家当家也有这么窝囊的一天!

我捂着嘴,生怕喘息漏出这扇门,听外边他起身的响动,双腿都发软。

“D213?”

好死不死他偏叫了。

我整个一激灵,火速清理好,系上裤子,嗅了嗅周身没有太浓的气味,才敢推开门,面无人色的看着他应道:“在,少将。”

黑瞎子甩手丢了把黑色长物过来,我接住一看,是把伞,就见他把门推了开来,“帮我遮光指路,我们回总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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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被海末掰歪了滚来注册 周一 七月 01, 2013 8:46 am

啊啊啊太短了完全不够吃啊!看到吴邪以为自己露馅了时莫名地感到无比快意啊!结、果!难道小三爷的羞耻PLAY就是这一次的福利么!不满足!嗷嗷嗷嗷嗷求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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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海末somus 周一 七月 01, 2013 8:48 am

被海末掰歪了滚来注册 写道:啊啊啊太短了完全不够吃啊!看到吴邪以为自己露馅了时莫名地感到无比快意啊!结、果!难道小三爷的羞耻PLAY就是这一次的福利么!不满足!嗷嗷嗷嗷嗷求肉!
莫捉急WWWW憋的越久大黑日的越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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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被海末掰歪了滚来注册 周一 七月 01, 2013 9:36 am

噗!真的要小三爷合不拢腿才罢休么....吴当家你保重(默默点根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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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qkldgj 周二 七月 02, 2013 9:30 am

窝很捉急,作者更的窝心理只挠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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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口十王九 周六 七月 06, 2013 6:00 am

这个…… 呃~~ -______-" 求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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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海末somus 周六 七月 06, 2013 8:43 am

第十五章  浴血修罗

跟黑瞎子上了港岛后,他回到了那人工岛上,我则和所在的D队军警一同被安排去海港沿岸巡逻,按两人一组,分开巡视。跟我一组的,恰巧是训练时与我搭上话的那个家伙,他和“我”一样,是个标准的英国青年,又本来便是认识的,很快就攀谈起来。

我了解到整只军队里,每个小队在一个月内有轮到一次巡逻海港的机会,如果运气好没有船只进港,任务相对来说是轻松的,因为白天的训练太辛苦,有些胆子大的人,便会偷一偷乐———海港附近停泊了不少赌船花船,供以销魂销金。

而今夜,就恰好是这样的日子。

看着那英国佬的目光沾在附近的一艘花船上灵魂出窍的样子,我心下窃喜,顺水推舟把他背一拍,便往那方向走:“嘿,哥们,犹豫什么呢?”

他如梦初醒,往四周望了望,见附近没有同僚,踌躇了几下,终是按捺不住,几步跟上了我。

花船里何其混乱,各色洋妞都有,扑面而来的脂粉酒气,我一进去差点没给呛死。入眼尽是连绵起伏的胸脯大腿,严防死守才没被扒了衣服。好在女人对现在的我没啥吸引力,在那家伙被密的晕头转向后,我借口解手,便轻易脱了身。
一个人独处时,头脑总是格外冷静,我努力使自己不去想有关黑瞎子的事,把酝酿在腹中的计划重新整理了一遍,打定主意就开始行动。

凭着记忆,我沿着海港附近来到最近的灯塔上,顶上有个暸望兵,不过因为我穿着警服,又通用组织内暗语,所以并不碍事。他只当我是有什么特殊任务,任我使用了望远镜观测港岛。灯塔是港岛上最高的地方,在镜头梭巡过一圈后,我眼前一亮,定神看了好一会,神经突突直跳。

找到了,那座…在二叔照片里的欧式建筑。

我判断的没错,这建筑是跟组织有关的。

随着镜头晃向两边,我发现这建筑附近驻守着一只军队,一扇高高的铁门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身极长,车盖上还有银色浮雕,正是裘德考使用的。

果然。照这个情形看,它很有可能就是组织的办公地带。毕竟这地方看起来不太像居所,内门形如防空洞,宽高可过军队,上下有石闸门,门梁上两排火把灯火通明,更像是实验所一类的地方。最重要的是,没人会在自己的居所外挖一圈人工水池,在里面养上数十条大鳄鱼玩,除非他是神经病。

里面一定有组织秘密的核心,有关于这一切阴谋与九门的关系,否则不会把守成这种阵势。

感觉终于触及了寻找的东西,我激动地撑起来,深吸了口气。

旁边暸望兵像看神经病一样瞥了我一眼,我嘿嘿一笑,递了他从花船上拿的一盒烟,闲聊间我们二人抽了一两个时辰,才终于熬到裘德考的车离开了那里,,军队随之撤了不少,灯火也暗了下去。

我看了看表,时近午夜,不多犹豫,取了备好的麻醉剂就给了旁边家伙一下,三两下捆了个严实,又将人扶扶正拴在望眼镜上,乍一看就是尽忠职守的姿势无误,没个几天功夫,他是醒不来的。做不到爽快的杀人灭口,也得提防万一才行。

提笔把通往那建筑的道路描下后,我才顺着铁梯滑了下去,趁夜钻进了下水道,顺着那方向一直摸索,估算着差不离走到一刻钟的时间,停下来,在头顶找了一会,摸到了可移动的石盖。

我将石盖稍稍抬起,探头望了望,缝隙里立刻就有水涌进来,眼前一道粗糙如石面的东西晃过,立刻便窄,一条棱角分明的长尾唰地扫了过去,挟带一股浓烈的水腥味闯入鼻尖,我手猛一抖,立即松开缩了回去,背心里涔涔冷汗。

狗日的,上面居然是鳄鱼池!

幸好没莽撞出去。一下就走到里面来了,不知是倒霉还是好运。

我抹了把汗,忙前走了一段路,再摸到石盖掀开瞧,一看,这次倒是一个建筑内部,白砖白瓦,天花板上还有西方裸女油画,修葺的很考究,入眼云蒸漂浮,有几个空荡荡的水池,却一个人也没有,这里似乎是他们的公共浴室。

心下暗骂洋鬼子太矫情,澡堂搞的跟淫窟似的,我又不由庆幸这个点必然没人洗澡,还真是最好潜进去的时刻。我迅速从里面钻了出来,不敢大意,蹑手蹑脚地猫腰靠着墙,寻找可观察到外界的窗口,顺着摸到了更衣室里,竟在一个沙发上,看到了一叠黑色衣物。

我神经一跳,这里面有人!贴到门后,我支楞起耳朵,才听到不远处有平缓流淌的水声。

循声沿缝隙望过去,才看见最里的水池有个人影,水上只探出个头,面上搭了毛巾靠在池壁上,也不知是男是女,一直泡在池里睡觉没有动静,我才未发觉。

细看了那人轮廓几下,我心生异样,目光挪回那黑衣,才看见衣服上躺着的墨镜,脑子里嗡了一下。

这他妈还不如撞见鳄鱼。该想到的,裘德考在这,他当然有可能在。偏巧撞进他养伤的位置来,妈的,太走运。

刚想趁他没过来赶紧撤,就听黑瞎子突然出身说了句什么,浴池旁应声走出几个洋女,身上只挂了几条纱,比一丝不挂还过分。

进过窑子我也没见过这么赤身裸体的阵势,霎时间我瞠目结舌,琢磨几秒立时不对味起来,心下一股子难言的恶躁。操,老子这两年因为这王八蛋,那事上都形同废人,他倒好,过的这么淫一靡,洗个澡都……

念头在下一秒戛然而止。我睁大眼,有点不敢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几个洋裸女聚到黑瞎子,却未我所想的按摩伺候他,只是提了几个浴桶,可里面倒出来的竟全是暗红的血浆。这时我才发现黑瞎子泡的浴汤是淡红色的,显然这血不是第一次倒进去了,不知是第几次换汤。


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以黑瞎子现在的体质,需要泡血才能养好伤?脑内一闪而过在海眼里,第一次接触黄泉树的情形。我心想这玩意遇血则活,是因为这个?
神经绷紧,我盯着黑瞎子的背,依稀看见什么东西在他背脊的皮肤下游走,在肩胛凸起一道细痕,黑红的根须随之挣体而出。

水色里他脊背更显苍白,那异色便艳得触目惊心,像雪在焚烧,烫在我眼里生疼一片。

海眼里他为我取鲛珠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张背影。

我僵在那,想撤开视线,却动不了,只眼睁睁地看他难耐的撑在池壁上喘气。谁料人一个不留神,抵得门嘎吱一响,就见缝隙里他望了过来,额发上淋漓的血顺着往下淌,狭长的眼很暗,活脱脱一个浴血修罗。

我吓得大气不敢出,却见黑瞎子挥了挥手,示意一个女人来查看,自己似乎疼痛难耐,又靠了回池里。我则趁机俯身,从门另一侧逃出去,钻回了下水道内。


由Admin于周六 七月 06, 2013 1:48 pm进行了最后一次编辑,总共编辑了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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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qkldgj 周六 七月 06, 2013 11:59 am

哇,作者终于更了,好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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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海末somus 周日 七月 14, 2013 2:40 pm

第十六章 地下噩梦


我缩在下水道内等待黑瞎子离开,人在蒸腾的雾气里慢慢犯起困来,竟打了个盹,再醒来已过了差不离过了一刻钟。竖起耳朵,屏息聆听了一会,确定顶上再无动静,才小心翼翼的再次爬上去。

环顾一圈,浴室里果然没了人影。我却不敢大意,躬着腰,蹑手蹑脚地顺着围墙,爬到最近的窗前,仔细观察外边的环境。

那门外有两排来回巡警,没有什么凭证,直接走进去怕是不可能,只能找时机混。我拥有的有利条件,就是跟他们一样的警察制服和这张洋人面孔,若能在黑暗里混进他们之中,借口离去小解,再往里进就有了可能。

正在这时,我忽听一阵车声传来,随着刺眼的白光剖开铁门,一辆黑车开了出来,门卫立即退到两边,有些人站的离两旁的树几有几步之遥,正是绝好的时机。我快步挪到门口,正要往树丛里钻,却一眼瞥到那车后座里被灯光勾出的侧影,身形不由顿了顿———黑瞎子仰在靠背上,墨镜遮着眼不知是睁是闭,由身旁一名洋女护士按摩额头,自己警服也松垮披着,一幅精疲力尽的模样。

尽管我清楚他疲累是因为什么,思维还是瞬间歪了一下,牙有点痒痒。毕竟这么着,实在太像刚嫖完出来的…… 操,吴邪你乱七八糟想什么!

我晃晃脑袋,不由佩服自己此等警要关头,还有这脑力劲想开十万八千里,赶紧把注意力拉回现实,眼见黑瞎子抬手,从车里递了什么出来,正跟一个巡警说话,其他的人的注意力也都在他们那边,便立即起身行动。

“你是什么人?”

身后冷不丁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用的英文。

我脑子嗡了一下,立即回头。

更衣室门口站着一名洋女,正是刚才在浴室里见过的其中之一。

糟糕……被守株待兔了。 脑子里第一个冒出的就是此念。我生怕她立即叫人,慌忙摆手,指了指更衣室,一边靠拢过去,手从袖筒里摸出了麻醉针:“我来取东西,上次洗澡时掉在了下水道。”

那女人狐疑地上下打量我,大抵是见我穿的制服等级不算低,又是英语纯正的白人,面色便缓和起来,妖媚地扭着水蛇腰转到我身边,软臂搭上肩,轻声问:“什么东西,需要我帮您找么?”

“不需要。”我笑着摇摇头,警惕地捏紧针筒,准备伺机给她一下。

基于从海眼里出来遭遇的事,我再也不敢对这种女人掉以轻心,特别是组织里待在黑瞎子身边的,没两把阴招,我还真不信。

想着我一弯腰,说道,“啊,在这啊!”顺势向前一步,俯身躲掉了她手,趁机拔出针筒。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弯腰的一瞬,那女人的长腿就扫了过来,脚底竟弹出刀片。

我早要有预料纵身一跃避开,旋身转到她身侧,照着她颈侧就是一针。在她一肘子顶过来前,我从背后一把勒住了她脖子,脚上就是一阵被刺的剧痛,激得我发了狠劲扼住她喉口,把她的惊呼堪堪压住,就往隐蔽处拖。


这招是我在青帮中学的先发制人,实战中屡试不爽。两年间我跟着青帮在上海黑白两道中摸爬滚打,虽无法对付黑瞎子那种非人的身手,但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自保和偷袭不成问题。此刻还对付是个女人,尽管手段阴了点,但所谓兵不厌诈……我笑了笑。

很快,她挣扎的力气在我手中迅速流逝,最后头一歪,终于晕了过去。 我拍拍她脸,油然松了口气,心想美人算你倒霉,这会实在顾不上怜香惜玉了,谁让你那英明的少将让你回来检查呢。

不过,黑瞎子倒无形中帮了我个大忙:现成的人地图啊,省了我乱碰乱转了。 趁着外边还没人察觉这里的变故,我赶忙把她拖回下水道。看着还不觉得,拖着才觉洋女人真个个人高马大,身量跟我差不了多少,拖到底下把我累得跟牛一样,靠在墙壁上气喘吁吁,一阵才缓过来。

我把她扶到石壁上,检查自己脚背的伤口,还好只是皮肉伤。这里的女人果然够阴。我用警服上的皮带捆住她手,等麻药渐渐失效。待她慢慢有了动静,睁开眼睛时,我便抽了匕首抵在了她脖子上,压低声音恐吓:“别出声,否则立刻杀了你。”

她惊恐万状地看了我好几秒,才嗫嚅着嘴唇:“你想要什么?”

此情此景,孤男寡女,按照武侠小说的套路,我应该像个淫賊一样笑起来说:“我想要你,美人。”,然后开始撕她衣服。而事实上,我的确笑了,却只是恶狠狠的说:“告诉我,这栋建筑最核心的地方是做什么用的,在哪个方向。敢说假话,我就只好让你去喂鳄鱼了。”

“你要去实验室?”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那双绿色的眼睛。

“实验室?”我眯起眼盯着她,追问:“实验什么东西?是一种奇怪的树吗?”

她面色一白,有些犹疑,却不肯答话。

我料想我大抵是一语中的了,不过还需要她指路才行。这组织里的女人心理素质还真硬,平常女人这情况早吓得发抖了。没法了,尽管我也不愿意干欺负女人这么下三滥的事,可此时不不趁热打铁不行。 我压紧刀刃,保持着能弄疼她又不伤及性命的力度,慢慢在她柔嫩的颈子上划过去,贴上她脸拍了拍:“你说鳄鱼爱不爱吃女人的尸体?啧,可惜了这么美的脸。”

说完,我就把她连拖带拽拖到鳄鱼池下方,用力把下水道盖子顶开一道缝隙,带着鱼腥气的水立即涌下,淌在她脸上。然后低头,看着她缩了缩肩膀,发起抖来,才用够狠戾的语气道:不用我提醒你这个味道吧?”

这里鳄鱼个头那么大,兴许是真吃过人肉的。她似是记起了什么关于这个的恐怖画面,打了个寒噤,颤抖着手指,指了指我左侧的岔口:“往那个方向走到底,上面应该就是实验室的位置。”

“谢了。”我松手放下池盖,把她朝那个方向一推,“带路,带到了,我就留你一条命。”

……

她跌跌撞撞往那边走了一阵,岔道里越来越湿,墙壁龟裂的罅隙间不时冒出弯曲错落的不知名植物,一簇一簇潮纠缠,像女人的发丝,把昏暗的手电光割裂得斑斑驳驳。前进途中不时挠刺在身上,或绊着脚踝,一不留神人就打趔趄。 我一个手脚灵便的男人尚且如此,别提那洋妞了,好几次差点摔跤给我眼疾手快的拽住,看着她那样也有些怜意。但不松绑着实不敢,只得扶着肩,视线多少因此受了阻碍。

又走了一段路,下水道里渐渐传来了水浪的声音。她身形一顿,急急往后退了两步,我还没看清怎么了,就听见那岔道深处响起一道水声,黑幽幽的植物深处腥风袭来。

她惊叫一声,慌慌张张往后缩,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被她撞得翻在墙上,胸背欲裂,定睛一看,神经肌肉都紧绷起来。只见手电光晃过,前方不远处水光粼粼,下水道陡然开阔起来,四方皆有铁闸,須藤丛生。水里数点幽光闪烁,黑影起伏,竟蛰伏着不知道多少只鳄鱼,靠近我们的位置还有几块漂浮的白影,一看就是泡烂了的人尸。

我操。 !

汗顿时就滴了下来,我低骂一声,扯着那女人拼命后退,谁知已来不及,水里闪电般地窜起一道黑影,血盆大口张嘴扑来,我立即攀紧墙壁贴在狭窄的拐角,一脚把那女人踹向另一边,大吼一声:“蠢啊,躲!”

她倒算训练有素,立马侧身缩好,那鳄鱼一口扑袭不成,又缩回水里伺机待发。 我目测那家伙居然有八九人长,通体生有数只骇人的幽眼,才意识到这里边不是有几条鳄鱼,而是就他娘一只变异的霸王鳄!

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回真他妈倒了血霉了,直接送进来给鳄鱼姥姥当点心! 不行,得赶紧找路上去。

我呼了口气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腾出一只手摸索头顶是否有松动一边安慰那女人:“别慌,躲在这它一时咬不到我们。我把绳子给你松了,你立刻跟着我往回爬,明白吗?”

她大气不敢出,面无人色的瑟缩着点头。

再强悍的女人,面对此等怪物也得变成落雨娇花。我叹口气,我靠近她身侧,抽出匕首利索的割断,示意她靠墙往回爬。

她点点头,乖巧的缩向我身后。心里油然有股保护欲升腾起来,我刚想转身催促她快走,但下一秒,身体被猛地推出去的力道就让我知道,蠢的不是她,是每每面对人心时,总还尚存一丝“天真”的我。植物刮过身侧的混乱中,只来得及看清她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接着就是落水的失重感,水花模糊了视线。身体被一条巨尾猛地抛到空中,斑驳的黑暗中,数道灯笼般的幽眼向我迅速逼近过来!

惊恐从头皮里轰然炸了开来,我疯狂地在水里扑腾着躲闪,但脚踩的尽是那鳄鱼凹凸粗糙的身体,水中污泥吞没了挣扎。

刹那间前所未有的绝望当头压下,我突然无比希望黑瞎子在这里,他总能在绝境中把我生生拖拽出去。 然而此刻这一定是奢望,一念闪过,我人已被鳄身挤到了铁闸口,退无可退。

出乎意料的是,下一秒降临的竟不是身体被撕裂的剧痛,而是粗糙的鳄身从身前擦过去的触感。手电筒已被拍到一边,黑暗中我看不清东西,只看见身前隐隐绰绰的巨大黑影折过身体,掀起一道巨大的泥浪,猛地朝地道内袭去,应着便是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眨眼那女人白花花的肉体已被鳄嘴衔在口中,鳄头一甩便扯下血淋淋的半截身子,叼着血肉肠子,大肆朵颐起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惨景惊懵在当场,直到它那女人嚼碎吞下才猛然醒觉,疯狂地蹿到铁闸前,挤了过去。

前方又是狭窄的地道,恐惧激发了人的潜能,我像蜥蜴一样机械迅速的爬出几十米,看到上方有个井盖,立刻翻上去,也顾不上爬到了什么地方,就仰面瘫在地上喘气,脑子里不断的回放着刚才人间地狱般的一幕。

越想越翻江倒海,忍不住撑起来干呕。 两年间在黑道混日子,刀枪火拼、断手断脚,血流成河情景并不少见,可刚才那种情形比我经历的任何一一样都来得赤裸、血腥、残酷,而这种情形,很明显是组织里经常上演的处决方式,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便是证据。

这就是黑瞎子成长起来的环境,他习以为常的噩梦。

我撑在那天旋地转,自诩强硬的心理防线几乎要溃堤,我甚至觉得,如果他此时出现,我可能二话不说,就揭了面具告诉他我是谁,让他带我离开这里。

可是这个想法只是一瞬间闪逝,我立马意识到它的荒谬,还有我性子里根深蒂固、我一直想努力抹杀的心软。

摸到身侧尚在的匕首,我狠捏了一把,冰冷的刀刃铬在掌心的刺痛才使我慢慢缓了过来。迷茫感褪去,缺氧,大脑却还恍惚,疑问跟着泛了上来。

那鳄鱼为什么不吃我?难道它只吃女人? ……不对,太荒谬了。难道是因为我的体质特殊?难道是因为吃了鲛珠的原因,鲛人乃水中之灵,它才不敢吞吃? 若是这样……实在万分侥幸。

人慢慢清醒过来,心却还有余悸。

我动了动眼皮,睁开眼,好一会视线才清晰起来,入眼竟是铺天盖地的红色藤蔓。 黄泉树。 心里突地一跳,我呼吸有些困难,心知自己有可能找到了要找的地方,赶忙转头四望。

谁知才刚一抬头,整个人便如遭雷劈,被震得僵在当场,脑子里嗡嗡一片。 我无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黄泉树藤呈伞状从四面聚拢拧成一股,裹着中央一个巨大的物事,正是我在京城地底见到的、曾身为万奴王祭司的“铁面生”的青铜棺椁。

而那棺盖此时是开的,被树藤密布的一句尸身吊卧其中。那不是什么千年干尸抑或不腐灵尸,而是一具比这异奇千百倍的尸体。

因为,那高高的青铜祭司冠下的脸,赫然与黑瞎子一模一样。

我撑在那浑身发抖,一时聚不起站立的气力,只使劲眨了眨眼,手离开眼皮的一刻,那张脸孔忽然凹了下去,五官突然消失了,像被一只手凭空抹去了一般。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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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qkldgj 周日 七月 14, 2013 3:05 pm

作者大人,你现在是一周一更吗Ques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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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海末somus 周日 七月 14, 2013 5:03 pm

qkldgj 写道:作者大人,你现在是一周一更吗Question 
是阿W,因为有白鲨和纤夫嘛,不过最近风华要比较密集更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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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qkldgj 周一 七月 15, 2013 3:12 pm

作者大人,辛苦了l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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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海末somus 周二 七月 16, 2013 10:51 am

第十七章  无间地狱

我一个激灵爬了起来,浑身汗毛直竖。是幻觉是幻觉….…我这么暗示自己,使劲拍了拍脑袋,再抬眼去看,头顶尸身光秃秃的脸上竟诡异的又出现了轮廓。那不是浮现的幻像,而是它皮下有什么东西在滚动,一点点把五官挤出来,仿佛是那种沿街的泥人手艺功夫。

而那张脸上慢慢成形的,还是黑瞎子的模样,连我曾在他脸上见到过、又消失了的古老图纹,甚至颈侧的蝎子都被描摹了出来,我这才发现,这些图纹的样式竟然跟那青铜头冠无比契合,浑然一体,是个星系的图案,仿佛是为了配合戴头冠,被同一个制匠雕在了皮肉上。接着,它的脊背逐渐拱起,两根黑漆漆的物事竟从肩胛上破体而出,呈扇形慢慢张了开来,赫然是一对如鸟一般的翅,却没有羽毛覆盖,只生着蝎子体表上的那种鳞甲。

整具尸体看起来,分明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物。

一种悚然的森寒从脚底升腾起来,我盯着那张脸,目光粘住了一般无法挪开,腿肚子打颤得厉害,只希望它的样子下一秒就彻底消失掉。然而没有,那张脸只是不断的消失,又再浮现。我感觉我再多看一秒就会崩溃,才闭上眼,捂住开始胀裂的头,蹲下来深呼吸。

这种情形已经不能用诡异可怖来形容了。我万万没想到,九死一生后终于接近了真相的核心,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这种情景。如果不是之前我亲眼看见黑瞎子在车里,如果我是真隔了两年未见他,我恐怕会认为这具尸体就是他。再如果我没有与他说上话,没见到熟悉的言行举止,我便会开始怀疑,到底谁才是真的他。

“汝…是谁。”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颤栗起来,僵硬地抬起头去。

那具尸体的脸上,一双蓝灰色的瞳仁,正居高临下注视着我,嘴角翘起来,竟似有些怜悯、有些讥嘲,仿佛我是朝拜他的数众卑民之一,而他此刻还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萨满祭司,呼风唤雨,蔑视生死。

那不是一具尸体我也肯定自己没出现幻听———他竟然发出了声音。

我操,这他妈到底是什么玩意,树妖吗!

本能地感觉到这鬼地方不宜久留,我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寻找离开这里的路。左右一环顾不打紧,我脚下像陡然生根,扎在原地动弹不得,血液在瞬间凝固住。

周围绕着中心这株黄泉树,吊着一圈青铜棺材,整好九个,每口棺材里都有一具被树藤包裹的尸体,独独露出头颅,表皮都都恍如生者。而我,居然在这些尸体中,看到了张瑞山、霍玲、几个似乎见过的九门前辈……还有我二叔。

在看清确实是他的那一刹那,胸口像被重锤抨击,我嘴巴开始打哆嗦,想喊他,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腿肚子抽搐般地颤抖,我几乎立刻就跪了下去,强撑着才没倒下,眼前一片模糊,恍然好像又重回到两年前在二叔的墓前。

你给我那么多线索,是料到有一天你的侄子会不负所托,找到这个地方。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二叔,我没让你失望,我终于来了。

这么想着,我一时激动地有些难以自控,好像两年前被抹杀的那个吴少爷又回到了躯壳里,可以不再为心结所累,不再为真相而活,因为那个曾为我、为吴家撑住一片天地的人,就在咫尺之遥,在终点等待着我。抹干要挣出眼角的东西,我强拖起千斤重的双腿,连滚带爬的往那冲,谁知还没跑出几步,忽听背后一阵唰啦啦地擦地身,阴风乍起,我顿时下意识跳起来躲,堪堪避开身侧一道红影,竟是一根树藤卷来!

妈的!我大惊,迅速抽出枪就射,谁料忘了方才下水道里受潮,早哑了火,徒发出喀喀两声,那树藤唰地绕弯,已然攀上我脚踝。我立即猛地缩脚,爬起来就跑,但哪里还来得及,只觉脚下一紧,身子顿时被一股巨力拽倒,头砰地砸在地上天旋地转,接着身体一轻,人就被生生吊在了空中,向上拖去。随着树藤滑过体表带来火辣辣的刺疼,无数触手缠上了大腿、手腕甚至脖子,窒息感与失重感双重袭来,我差一点就背过气去的当口,身体的拖拽终于打住了。

而缠在四肢的藤蔓还在沿着体表游戈,柔软粘稠,像是有生命的毒蛇。这种感觉让我一阵恶寒,如果不是被吊着,我已经吐了出来,被自己的呕吐物活活呛死。算了,比起这种恶心的死法,我宁愿被这些树藤勒死,好歹体面一点。

思维乱七八糟的搅和了几秒,混乱的眩晕褪去,我的视觉才发黑的状态里恢复过来,目光一震———
那具铁面生棺椁里的“尸体”的脸,此刻距我不过一尺,正用一种打量猎物的眼神,至上而下的梭巡着我。目光过处皆是冰冷的寒意,使我浑身都爆起了鸡皮疙瘩。那个神情,简直像极了某些时刻的黑瞎子。

“别他妈那么看着我……你想要做什么?你是谁?”我强忍着胃液倒灌的恶心感,牙齿打颤。我觉得我自己一定疯了,竟然跟这种不知是不是人的东西对起话来。

出乎我意料的是,那尸体竟然露出了人的反应。他低下头,一字一句地启口,一种类似蜂鸣的嗡嗡声响彻耳畔,话音却很清晰:“勿冒犯吾。吾乃乌力彦,斡仁大祭司。汝等皆为祭祀之献物,须献心与吾天神,方能入复生轮回。”

我心想这他妈念的什么鸟玩意,我只有最后一句听得懂,他狗日的要老子的心!

一念闪过,只见他垂头靠近了些,露出几分邪狞的神色,冰冷发青的唇擦过我鼻尖,竟似要吻上来。我盯着那张酷似黑瞎子的脸孔,霎时就呆了,连下意识的挣扎也忘到了九霄云外,心想别不是吧,连这个也像他……


下一秒我就知道自己傻的离谱,只见他突地张大嘴,嘴巴竟自动裂到了颧骨处,翻卷出黑紫腐烂的皮肉,五官被什么吸附一样钻进了皮肉里。一大团黑红绞动的树藤从裂齿间唰地涌了出来,气势汹汹地滑到我颈侧,贴上了我的下巴,竟强行往我嘴里钻。

我吓得差点惊吼起来,立即咬紧牙关,却无法阻止唇齿被撬了开来。细软潮湿的树藤绞紧了舌根,径直往喉口里逼入,一寸寸往食道挤,要多恶心多恶心,简直让人生不如死。我死死咬着那藤,拼命挣扎起来,手尚有一只能动,却被树藤勒在背后,细细的倒钩已经嵌入皮肤。忍着撕心裂肺的摩擦痛感,任血肉模糊也不放松,我的手一点点挪动起来,终于摸到了匕首,照着他的嘴里,就是狠狠一插,旋手一拧,把刀身整个没了进去。

“噗”地一声,浓稠的红色液体溅得我满面都是,身体的束缚骤然一松,我整个人猛地向下坠去!
这样的高度,不死也残。我下意识地抱紧了头,等待着身体重摔的疼痛感,然而腰上却是一紧,下坠堪堪停止,我再次被树藤吊在了空中。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完蛋了,那一刀对那什么大祭司根本没杀伤力,抬眼一看脚踝,才发现那树藤是从边上袭来的,根茎竟源自我二叔身上,一寸寸把我拖了过去,到了他的面前才停下。我这才看清,那树藤是从他胸腔里生出来的,那里面空空如也,没了心脏,可以径直树藤缠着看到白森森的胸骨。


我呆若木鸡,吊在那,一时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任那树藤将我放在地上,从胸腔里卷了一个东西出来,塞到了我手中。顾不上去看那是什么,我只瘫坐在那,困惑迷茫的看着此情此景。二叔安静的闭着眼,看不见自己惨不忍睹的样子,仿佛就在安眠。而我知道,他不可能还是活着的。

那他凭着什么,感应他的侄子到了这里?冥冥中尚存的那丝执念吗。他待我如父,授我如师,连死了,也想护他大侄子一命无虞。

我捏紧手里的东西,垂头,用拳头抵住额头,把疯涌的眼泪挡在手臂下。

别哭,别哭。吴邪,别在二叔面前丢人。



耳听身后藤蔓又有了动静,我立即擦干眼睛,支着匕首,警惕地向身后看去,脚踝却骤然一紧,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猛地卷起,向后边甩去,撞在了坚硬的地面上,背后传来石头挪移的震响,我人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翻回了下水道底下。




我靠在潮湿的石壁上,晕晕乎乎,像过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人走了这辈子,在地底长眠,慢慢死去。后来意识逐渐恢复过来,我才注意到二叔交给我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形状奇特的青铜片,侧有树状的密齿,中心一枚兽首。上面刻着极浅的几道笔痕,能看清是人写的字,通过特殊的处理保存在了上面。

上海兴业银行G34。

是二叔要传递给我的某种信息存在银行里,关于这铁片的。

我默默念了一下,记在心里,把那铁片放进里兜,顺着下水道,向有光的方向爬去。

没多久,我就顺着下水道爬了出去,外面已经靠海。我立即沿着附近,寻找可以乘船的码头。我得立即回到上海,去兴业银行解开这铁片的秘密。我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进入组织内闹的动静太大,这里是待不得了。我现在办法带走二叔的尸体,但将来,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带他走。至于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变成这幅模样,一定是跟黑瞎子有间接关系的,毕竟是他害死了我二叔。这笔帐,来日方长。

回头看了一眼那栋森严的欧式建筑,我握紧了拳头。

此时已经下午,我迅速折返城区,找了家典当铺,把铁片藏在匕首的把柄空袭内,一起当了,告诉老板会有人来在一个月内来赎,他见我是警察,自然不敢懈怠。接着我便在当铺里给王盟打了个电话,告诉了这典当铺的地点,让他带人假扮商人来港,将东西取走。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全黑,正是动身的好时机。我正准备出发,忽然听到附近传来喧哗的人声和车声,掀开窗帘一看,便觉大事不妙。

那是一队一队的警察和车在巡逻。他们恐怕是发现了什么。我不敢多待,等附近那只警队走远,就即刻翻窗来到码头附近,寻到了艘打渔的渔船。此时已经凌晨两三点,几乎没人会在这种打渔的码头转悠,我抓着桨疯狂的往海中滑。

我承认自己在冒险,但是此刻不走,恐怕就难以脱身了。这种戒严,在没有抓到他们要抓的人前,只会越来越紧密,最后变成地毯式的搜寻,我只能孤注一掷,碰碰运气。

但事实证明,天不遂人愿,我的运气不是什么时候都派上用场的。还没浅滩我就看见围绕在港岛海岸的数艘船只,灯光晃晃,一些人已经举枪瞄准了我。我僵硬的举起手,紧张感铺天盖地的从头顶压了下来,我不禁庆幸,东西脱了身,暂时是安全的。

很快船队便逼近过来,上面有人大声嚷道:“什么人!”

我咽了口唾沫,“警察,跟你们一样出来巡逻的,我好像看到有人跳海了!”

船头交接,一个警察跳上来,用枪指着我头,盯着我警徽看了一眼:“D队的?”

呼吸收紧,我生怕他察觉出什么不对,枪口却挪了开来:“正好,D队的人员在人工岛集合,快去。”

心猛地一跳,我抱着一丝侥幸安慰自己:还好,是召集D队人员,不是在找D213。

跟着其余几个D队警察,我回到了人工岛,跟着受命上了2楼,在门口集合,似乎有什么重要的命令在等待着我们。

不多时,2楼的门便打开了。我一眼便看见黑瞎子靠在里面的沙发上,正把玩着一只钢笔。几个警察正立于他身旁,其中一个,是那晚与我一起巡逻的人,看到我时,眼神便异样了起来。我的掌心尽是汗,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这时,就见黑瞎子转了转那钢笔,点头示意我们进来,墨镜后的眼不知是在看哪,唇角的笑此时看来,像极了那可怕的祭司,叫人背脊发凉。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们来么?”低沉的声音降于寂静,气压陡地一沉。

四周鸦雀无声,独有军靴步步踱近的冷质响声。

没那么容易的,我的伪装从内自外,如此到位,他不可能认得出来。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冷汗已经沁满背心。

“因为你们中间,有个不怕死的傻子,进入了实验室,还把这玩意,给落在那里了。给我搜。”他忽然咯咯笑了起来,拎起一把枪,在手中勾着转了一圈。吹了口口哨:“D队的。”

霎时如被一盆冰水浇头,我僵在原地,旁边已上来一排警察将我们围了个严实,几双手抓住我的双腿双手,上下摸了个遍,一个人立刻将了起来:“是他,他没有佩枪!”

人立刻被猛地向前推去,按倒在黑瞎子身前的桌上,磕得胸口和头一片生疼,而最疼最恨的却是心:实验室……黑瞎子,你真是这里的好走狗,我二叔变成如此模样,你连半个字也不曾知会我。

我艰难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他。黑瞎子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伸手拍了一下我的脸,戾笑起来:“好小子,敢在这玩无间,胆子不小。说,你怎么搞到实验室的钥匙的?”

他没认出我。不知怎的,心底突然一松,紧绷的神经忽然缓了几分,反骨一作祟,胸臆冒出的是一股豁出去了的无畏感。要杀要剐随便你,不拖到我要的东西被安全带走,我死也不会让你知道我是谁。

我咬着牙,摇摇头,一个字也不说。

后领一紧,黑瞎子的手劲极大,一下子把我整个人半拎了起来,往身后的警察那边一扔,甩了甩了一只皮手套带上,漫不经心道:“押他去刑房。”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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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qkldgj 周二 七月 16, 2013 2:15 pm

看的好爽cheers 不过,一想到又要等一个星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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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赖赖海明 周二 七月 16, 2013 6:31 pm

贴吧留言吞了,好伤心
你知道大家有多期待风华里大黑和小三爷的治愈吗,急死我等了
小三爷如果真被酷刑了,最心疼的还是瞎子,他其实也够狠,知道怎样让大黑痛苦至极,不过按照海末你的亲妈属性,不会太严重的酷刑吧?

赖赖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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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西院柴 周二 七月 16, 2013 8:31 pm

緊張啊!如果真的行刑的話,老黑以後會後悔的啊QQ
西院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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