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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业(民国,黑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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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兰道先生 周六 六月 08, 2013 7:05 pm

Vide. Aude. Tace.(看。听。保持沉默。)

【第一章 葬礼】

“小三爷。”站在我身后的王盟轻轻问了句,“黑爷的葬礼,可以开始了么?”我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和地上黑压压的人群,点了一根烟。烟气袅袅,却有点潮湿。

“你说什么?”我把烟塞到嘴里,重新问了他一次。王盟当即眼珠一转,改口道:“是解当家的。”

我这才示意他继续下去。傻小子,这种场合分不清主次是要惹大祸的。解连环和黑瞎子同时折在墓里,该先说谁不是一目了然的么?

这葬礼,场面全都给了解连环,因为死在墓里,所以是衣冠冢。黑瞎子本来没有这种待遇的,三叔念及这么多年来的旧情,就打算把这两个人的一起办了。而我所听说的真相是:解连环一着不慎遇了险,黑瞎子出手相救却把自己搭了进去。

吴家为的是一个“义”字。

小花那边倒也没反对,自从解连环出事了以后,小花一下子扛起了解家所有的责任,每天忙得连空闲都没有,索性交给我三叔一部分葬礼事宜。三叔从墓里回来以后,可能多少受了墓里阴气,最近身体也不太好。

于是,所有的事情,都轮到我一手操办。

“我只是琢磨着您和黑爷关系不错,一时口快就……”王盟还想给自己找点理由。我摇了摇头,吐出一个烟圈:“反正人都没了,就这样吧。”
我回天津卫跑了三个月的货,回来就被人告知黑瞎子和解吴两家联手盗墓,没回来。那时我正拿着账本算着一笔账,笔尖几乎穿透了薄薄的纸页。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我不能相信的事情,一件就是小哥突然变得很多话,另一件就是黑瞎子会死在墓里。这样的事故,就好比一个会水的人在河里淹死一样让人难以置信。

我默默又吸了口烟,小花穿了一身漆黑的西服,脸上的表情像是裹了一层霜,对着来人不管认识不认识,冷漠而友好地笑。难为他父亲死在地下,他背着巨大的家族负担还要应付这些。在别人眼里,我又是个什么模样,悲伤还是面无表情?死了一个堂口的兄弟,可惜的是,身手还挺好,可以和小哥媲美。

烟雾缭绕中,我仿佛看见了黑瞎子那玩世不恭、满不在乎的笑,他的嘴角总能咧成一个最让人火冒三丈的弧度,“小三爷,我下个地,等我回来一起看电影啊。”别人看电影都是小情侣一对一对,我们两个大老爷们也跟着去排票,然后进了影院他看着荧幕上的女演员一个劲儿砸着嘴:“啧啧,还是自家媳妇儿好看……”

“我靠,真看不出你已经成家了。”我试图从那副墨镜后看出什么,可惜影院太暗,只能看见女明星婀娜的身影在他镜片上一晃一晃。

“没啊。”他“咯咯”一笑,“咱是单身。”

“那一准是有看上的姑娘了?”我一下子来了兴致,不再盯着荧幕,“你老家离天津卫那儿不远吧?什么时候回家……”话还没说完,黑瞎子就打断了,脸上难得一副严肃表情,“小三爷,影院里不准大声说话。”

“啊?”我尴尬地挠挠头,老实地把目光重新放到荧幕上,被他岔开时正演到男女主角生离死别,现在只剩女主角一个人站在江边不知等着什么。
“矫情的剧情啊。”我喃喃道,“不过那女主角长得挺好看。”

黑瞎子说:“小三爷不喜欢文艺片,下次我们看枪战片吧,我托朋友从美国弄来的原声录影带。”

“哈哈,不是译制的?”他说完那句话电影正好结束,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走了,我一直以为那么暗的地方他戴着墨镜是看不到的,“我英文不是太好啊。”

走出影院门口卖票的姑娘已经不在了,换了个大爷,还不忘和我们打招呼:“先生又带着盲人朋友来看电影啊?电影好看不?”

身边的黑瞎子装模作样地扶着我,一边冲那大爷咯咯笑:“还好,我听声就成。”

于是我干脆假戏真做,狠狠拽了一下他的手,催他快走。黑瞎子估计被拉疼了,“嘶——”地一声倒吸了口冷气,假装踉跄了几步道:“小三爷慢点,我可看不见。”我心道这小子真是电影看多了,蒙起人来一愣一愣的。

俩人磕磕绊绊地走到了街拐角,我一把松开他的手,扶着墙弯腰大笑,他看着我,只是翘了翘嘴唇:“小三爷还是这么爱玩儿。”
“爱玩儿的人是你好吗?你都那么实力派了,我怎能示弱?”

画面在烟雾中渐渐淡出。那时刚认识黑瞎子,我有多大?十九岁还是二十岁?年少轻狂,成天没事就想着出去找乐子,读完了私塾,三叔给我请了德文老师,学了几日,觉得没意思,便私下辞了先生,三叔知道以后大发雷霆。再后来,就请了黑瞎子。

黑瞎子是一个很奇怪的人。第一天看见他的时候,我以为他是个瞎子。皮肤白得有些病态,漆黑如墨的镜片挡住了半张脸,镜片下的嘴唇薄如锋翼,总是那样玩世不恭地笑着。

三叔给我介绍他时我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胡乱翻着一本书,心想三叔越来越不靠谱了,找个瞎子当老师?三叔厉声呵斥了我,我坐起来揉揉眼,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道:“老师好。”

“你们先互相了解一下,大侄子,这次的老师赶走了你要后悔一辈子。”

三叔走后我继续躺回床里,没理会那个新来的老师。

“小三爷。”他开口说话,声线低沉又带着点魅惑,和我平时听到别人的声音很不同,“躺着看书对眼睛不好。”

“不用您嘱咐。”我没好气道,但同时身体随着那道低低的嗓音坐直了。他走过来取下我手里的书,把放在桌上的金边眼镜轻轻架在我鼻梁上:“啧,这样一看,小三爷还真有书生相啊。”

我愣在那里。刚才离太远没看清,这个黑瞎子,他的眼睛透过镜片来看……是琥珀色的。

“你是旗人?”我一下来了兴致。

他不置可否,但很像默认。

“你这样的身份,现在找份工作很困难吧?”我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暂时不会辞掉你的,吴家给的薪资还算丰厚……”他“咯咯”一笑:“只怕到时候,小三爷想辞还舍不得。”

额头有东西滴落下来。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手,我脱口就是一句:“老师……”下意识回头看,小花撑着伞站在我身边,额前的碎发被打湿了几绺,他静静地看着我:“小邪,下雨了。”

手中的烟不知何时早已熄灭,我信手丢到地上。小花建议先到不远处的棚子里避雨。

葬礼还没结束,活人就要一直耗着。

本来我下意识地想把伞放在黑瞎子的棺材上的,伞柄倾斜的瞬间,我想到了他并不在那里。棺材里只有一副黑水晶的墨镜。我轻轻抚摸了棺材盖,在小花发觉之前正了正雨伞,两人一前一后静默地走到了小棚子里。

小花收了伞,手下立刻有人递了条干毛巾过来,他擦了擦稍许被淋湿的头发,就把毛巾递给了我。我们是发小,互用的东西当然不止毛巾而已。我拿过来把额前的头发擦了,就让王盟拿下去了。

“你头发变长了。”小花看了一眼我,又看着棚子外面越下越大的雨,说。

“嗯。人也不可能一辈子少年,留着平头太不成熟了。”

“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他问。

他这么问是有道理的。自从三叔的生意做大了之后,我的活动范围基本限于天津和上海,一笔生意至少要去两三月,有时回来在天津也待不了几天,更别提小花了。他比我更忙,他接手家族早,解连环不知为何早早就甩手不干了,可能小花在这方面比我有天分。上私塾那会儿,我隔三差五地逃课,他却和那个教书的老头关系好得不得了。

“应该很多年了。可是有些事总是身不由己的。”我伸手摸进口袋想找出一盒烟,不知怎的今天烟瘾格外大,一旁的王盟眼尖地递给我一支,我吸了口烟,继续说,“没想到再见面,却是在这样的场合。”

小花依旧盯着大雨,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淡然复杂,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神情竟和小哥有那么一丝相似,然后我听他说道:“把这两口棺材都抬进祠堂吧。雨太大,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底下几个伙计立刻照办了。

我站起来道:“小花,这恐怕……”虽然我觉得露天葬礼是个错误,抬进祠堂固然是好,但是黑瞎子对于解家终归是个外人,就算是衣冠冢也不合适。以后要是落下话柄,且会说是吴家不懂规矩。

“没什么恐怕的。”小花说,“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吧。”

小花最后的话就像鱼刺一样卡在我的喉咙,我心里一沉,竟没琢磨过来“重要”的含义。黑瞎子是我的老师,在语言课结束以后,他又成了我的帮手,不论是学术研究还是为人处世,他教会我的太多太多。而他在我没来得及展现他交给我的本领前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了。
我亏欠他良多。

但现在一切于事无补。

“我们是最好的兄弟。”我对小花说,“吴家向来最重一个‘义’字。”

“那你还有什么顾虑?你吴邪的好兄弟,自然也是我解雨臣的好兄弟,解家同样重那个字。”

我想对他说些什么感谢的话,但是“谢”字还没出口,他就用食指按住了我的嘴唇:“说那些就太见外了,小邪。”说完这句话,他的目光又飘到了不远处祠堂里解连环的棺材上。我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郑重地捏了一下。这是我们小时候最常做的动作,为了表示相互支持与鼓励。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雨越下越大,地上被溅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雾,小花说得对,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的。

到处都在变天,反复无常。

摇摇欲坠的小棚子又能支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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